手中摇着一把蒲扇,身上套着白色圆领衫——像是一位从历史画卷中走出来的儒雅老先生,面对来访的记者,他和颜悦色地淡然微笑着,慈眉善目地细声低语。这是记者第一眼见到项老师的印象。
这让人想起《椿萱集》中有篇写项老的文章,时间追溯到几十年前的夏天。项老也是同样的装扮和不离手的蒲扇,他在树荫下缓步移动,朗声而念:“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这是诗人杜甫描写三国蜀相诸葛亮的诗,也是项竞最喜爱的诗之一。
如今,项老已89岁高寿,回顾他为教育事业奋斗的几十年,俨然有着杜甫式的勤奋,诸葛亮般的业绩。听他说话,如涓涓细流,过滤浮华,从遥远的历史长河缓缓而行至今。
出身书香门第
少年熟读四书五经
项竞父亲项帅聪,是当时修志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从事修志工作十余年。《瑞安县志稿》开修于民国24年(公元1935年)初,项帅聪参与其中研讨、采集、整理等工作。项竞在家排行老四,因得小名“两双”。其家住大隐庐(即现在的市区虹桥路),当时是一条有河有桥有路的小巷。当时修志会经费短缺,项帅聪薪俸微薄,有时还遇上拖欠工资的。尽管家境清贫,项帅聪还是花钱请老先生给孩子上私塾,私塾教的是传统的四书五经。那时,项竞才6岁,还不到上小学年龄。
“家父管教甚严。”项老说起往事依然记忆清晰,“那时,每天早上父亲把兄弟姐妹叫到一起,轮流背诵四书五经,谁背不出就要被打手心,甚至罚不准吃饭。”严格的家教和良好的学习氛围,让项竞从小就熟读古典文学,后来读完瑞中初中部,又考入处州中学、国立英士大学。因家境清贫,当时家里常以卖床板、借谷子供其上大学。项竞刻苦学习,成绩优秀,家人常以此为傲。
八年抗战求学难
流亡中激发爱国情怀
抗战8年,正是项竞在中学、大学求学的8年。
在瑞安中学读初中二年级时,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武装者之枪,文化者之笔,同为杀敌救国的利器。”当时的青年学生纷纷写文章表达抗日之心,项竞写了一篇题为《精神国防》的文章,提出了“精神国防”要“民族自信、意志统一、互助合作、努力创造、埋头苦干、决心牺牲、自强不息”的7个条件。这篇文章当时还被发表于《瑞中校刊》第二期。
项竞考入处州中学高中时,抗日战争已进入防御阶段。日寇对浙东、浙南一带侵扰频繁。处州中学校址在丽水,是日寇空袭的目标。项竞读高二时,有一天遭遇敌机突袭,他和同学来不及逃跑,就近隐蔽操场的池塘边。“敌机在上空丢下不少炸弹,其中一颗正落在边上的篮球场内,篮球板被击碎,板片擦过额角,我用手一摸,只觉额头粘湿一片,一看是血。”项老回忆,“我就这样在敌机的狂轰滥炸中坚持了半小时,敌机逐渐远去,当时很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然而,周边到处断垣残壁,房屋烧毁,被炸的居民断腿折臂,惨不忍睹。 ”
1941年4月19日,瑞安、温州先后被日寇占领,暑期未届,时局更趋紧张,学校动员学生全部离校。1943年,项竞考取国立英士大学。“我们这一代人的学生生活,是在战争中度过的,7年的高中、大学学习,就搬迁了6个地方。”项竞这样形容战争中的学生生活,“那时候,学习条件很差,晚自习点的是桐油灯,早上起来满鼻子灰黑;有时一天只吃上两顿饭;学堂是祠堂庙宇;寝室是旧房,还时常有传染病流行。不像现在的莘莘学子,有党的关怀,有很好的学习环境。”
也许是经历了战争的苦难,大学毕业后的项竞毅然投身于家乡的教育事业,特别重视对学生开展政治思想教育,写了很多政治思想教育方面的文章,其中《加强近代史教学中的爱国主义教育》,被浙江省出版工作者协会评为1990年期刊优秀文章。
情系瑞中大半生
锐意改革历史教学
项竞清楚地记着,他曾三进瑞中。70多年前,他考入瑞中,读完三年初中,并在这里认识同窗张翊中,两人从相知、相爱、相伴至今;高中毕业后,他在瑞中教导处工作,后因考入大学,离开瑞中;1949年夏,从杭州回到故乡,被瑞中聘为教师。1953年至1966年,项竞先后担任瑞中教导主任,兼教政、史、化学、数学,号称“万能教师”。
瑞安中学晋级浙江省重点中学,是该校发展史上一件里程碑式的大事。1979年至1983年间,项竞担任该校副校长兼教导主任,是瑞中“晋级”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当时‘晋级’历时两三个学期,时间长,要求严,从不同层面全方位考察学校真正的综合实力。”项竞说,“教学质量是考核验收的一个重要方面。当时,学校各科都成立教研组,每个星期开一次交流会,讨论、研究怎样提高教学质量。”项竞主管教研,每会必到,听取问题,提出对策。各教研组推出评比活动,在良性竞争中,教学质量逐渐提高。1981年4月,瑞安中学成功晋级为浙江省重点中学。
1983年,项竞退休后被瑞安市教委教研室返聘为历史教研员,直至1993年。这10年里,他仍与瑞中保持密切联系,筹办高考复习班,听教师的课,共同研究历史教学。后来,他参加瑞中庆祝九十周年和百年校庆的筹备工作。1992年,他还编写《瑞安中学校志》初稿。
在市教研室担任10多年的历史教研员期间,项竞对瑞安历史教育事业贡献颇丰。为了摸清历史教学第一线情况,不论刮风下雨、不管山区道路崎岖,他都坚持和中青年教研员一起深入区中各校;举办讲座进行辅导,编写辅导资料;积极鼓励青年教师坚持业务进修,帮助他们撰写论文;鼓励开展历史课外活动,播放历史影片,组织学生参观访问历史古迹等。
上世纪90年代,项老虽已迈入古稀之年,但他用大量时间钻研历史教学和深入实践,笔耕不辍地写了40余篇各类文章、近百万字,在市省市级刊物发表的论文有10余篇。
两度“入闱”
命题省历史会考试卷
上世纪80年代,项竞任历史教研员期间,以专家学者身份曾先后两次被省组织选拔为省会考命题人员,承担当年历史会考试卷的全部命题任务。
“那是一段特殊的经历。在命题工作期间,我们与外界隔绝。那段封闭时期我们称之为‘入闱’。”项竞笑说,“试题的编制过程,是非常繁杂的环节,也是一个对命题人员自身业务能力的检验过程。当了多年的教研员,经历了很多次大大小小的命题工作,但像会考命题时那样严谨、反复推敲的过程真是我所有命题经历中的第一次。”命题要求有很多,不仅对试题有要求,还有对于考试的准确率、评分标准等都有规定。这些要求的落实,需要命题人员对考纲了如指掌,阅读的视野要广泛开阔。命题时,对每一道试题提问的角度、提问的方法等都是字斟句酌,每一个答案的回答都要做到深思熟虑,对卷面每个细节的关注都要做到明察秋毫、反复核对,直至审题、存档。
项老认为,学好历史学科很重要,历史是生活的镜子,历史是世界上全人类智慧的结晶。几千年来,人类在各个领域的实践里取得丰富的经验,也吸取了许多深刻教训。历史学能给人以巨大的教育,通过学习和研究历史,能培养人们的历史意识、历史思维和历史唯物辩证方法,从而提高整个民族的文化素养和历史认同感。
亲友眼中的项竞
项潮(项竞之子):我不禁钦佩父亲当年眼光之长远,不只是对未来的判断高瞻远瞩,更佩服他在全国上下都经历了“文革”那么长时间的反智育倾向话语灌输后,他依旧坚持“知识就是力量”的信仰和活到老学到老的可贵理念。
管焕艺(项竞女婿):我很庆幸自己能融入这个和谐、温暖、文雅的大家庭中,成为其中的一员。尤其是岳父的言传身教,他做人正直,品行高尚,不为名利,生活节俭……是我的楷模,让我毕生受益无穷。
黄建一(项竞的学生、同事 ):项竞老师出色的工作和高尚的师德赢得了广大师生的一致好评。但他从不骄傲自满,总是谦虚地说:“我没有什么可写的,我是很平凡的。”我想,正是这些在教育战线上平凡工作的“老黄牛”,才使得我们祖国伟大的教育事业呈现勃勃生机!
章毓光(张翊中的同事、忘年交):与项老共事给我最深刻的印象,他是个“万能教师”。不论是数学、化学、语文,还是政治、地理、历史,哪个课堂缺老师,他都能欣然“顶”上,且备受学生欢迎。他最喜历史,浓厚的兴趣,使他不仅仅是一个称职的教师,更是一位醉心于历史的行家。
(摘自《椿萱集》、《椿萱集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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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竞名片
项竞,1922年出生,浙江瑞安人,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1949年夏至1983年秋,历任瑞安中学校教师、教导主任、副校长,曾任瑞安市中学历史教委会会长、温州市历史教研会理事;退休后,在瑞安市教研室任政治、历史教研员,并任教市电大、老年大学。曾出版《高中历史辅导》、《史地知识题库新编》、《国情教育学习资料》等书,参与编写《中国历史人物评述》、《中国历史专题学法指南》、《温州乡土史话》等书籍,入编《中国当代创业英才》等书。
项竞、张翊中伉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