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为人女

    ■张秀玲

    人到不惑，旧时的闺蜜或同学，开始时而相聚。闲聊频率最高的也是当下流行的“幸福”这个话题。回顾人生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几个阶段，哪个时段幸福指数最高，想不到，大家不约而同认定是为人女阶段。

    俗话说得好，娘边女儿骨边肉。未出嫁做女儿时，就如骨边的肉，爽心爽口。想当年，物质比较匮乏，每个孩子都要参与家务或农活劳作。尽管如此，做女儿的幸福还是有优势的。我一些女同学，家里有兄弟，秋收农忙时节，她们几乎不用冒着严寒酷暑下田干活。而我的家境比较困窘，吃穿都无法跟同龄同学相提并论，但为人女时的幸福美妙，现在想来还是没有多大区别。虽然也曾干过农活，但那是季节性的。倒是为父母的，每天起早摸黑忙里忙外。

    我最怀念的，就是为人女的自由自在，没有被家务事羁绊。念高中时，学习任务不如现在的孩子那样不堪重负，再加上同学的家近远皆有。晚上或者周末便时而去邻村或镇上的同学家串门。有时一起看电影，有时一起逛街，更多的是聊天。那段时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如果晚上聊天迟了，自然就在同学家里留宿。不知是子女多了父母管不过来，还是那个时候的社会环境让父母放心。总之，我在同学家留宿的事是十有八九，但父母一次也没有批评过我，更没有兴师动众去寻找。而我在同学家享尽了宾客之礼，这可能也是我经常留宿的原因吧。那些同学家长，热情招待，更没有因此担心我的留宿带坏了她们的子女。一位城里同学，其父母和蔼可亲，每次早餐都烧点心给我。印象中，经常烧粉干，还放很多香料，虾皮，鸡蛋碎之类。而跟同学入睡前，也吃上很多零食，如鱼皮花生，饼干等。

    那时的我们，就如天空中鸟儿，自由自在。但也像笼中鸟儿，备受呵护。尽管姐妹多，但我们生病了，还是备受呵护。记得我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不幸身患丹毒。这病比较怪异，当时很多医生诊断不出，自然不能对症下药，辗转医治一个多月，病情越来越严重，几乎不能行走。母亲不停带我找遍周边各个名医，还自己去寻求民间药方，亲自采摘草药。当时我因病的拖沓，脾气坏到极点，每当母亲把亲自摘来的草药煎起让我喝让我洗的时候，我便不耐烦，有时冲她发火。但母亲忍气吞声，不停劝说，这方法试试看，说不定会好的。

    幸福只有在对比中才被彰显出来。做了人母人妻，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被呵护的时日日益殆尽。那时，就像《项链》中马蒂尔德在劳作还债时回忆当年的风光，我只能在疲惫不堪又默然承担时回忆为人女时的幸福。所以，偶回娘家，总是贪恋而逗留很久。而母亲就一直待在厨房，时而为我们烧菜，时而为我们做点心。而我们什么都不做，坐在桌旁边吃东西边闲聊。曾有一次，弟弟开玩笑说，你们姐妹怎么管自闲聊却让母亲干活呢？母亲听到马上打岔说，姐姐们回娘家是做客的，按照过去，还要烧好点心招待呢。

    居住在温州的好友，趁着先生出差，周末回瑞安娘家住了一宿，这次让她重温了做女儿的幸福。且不说她母亲好菜好饭招待，就是母女俩从外面逛街回来，她坐在客厅看看电视，吃吃零食，而母亲一人在厨房忙活，很快端出温热的饭菜。不是她不体谅，而是母亲不让她帮忙。好友感慨万千，如果是和先生逛街回家，坐在沙发看电视吃零食的是先生，而她得马不停蹄跑到厨房准备饭菜。

    更令好友幸福到了喜极而泣的是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母亲已经烧好点心等她了。就在她慢慢享受点心时，坐在一旁的母亲不动声息为她剥了一个鸡蛋，轻轻滑在她的碗里。一剥一放，动作是那么自然，似乎出于本能。

    母亲过去常说，女儿做了，连皇帝也勿想做。年轻时，并没觉得为人女最幸福，总觉得自己那时经历的未必是最好的，以后还有很多幸福等着我们呢。等经历了其他角色，回首，幸福还是女儿时。难怪现在很多子女，结婚后还喜欢黏在娘家，不仅蹭饭，自然也减少一些务事，更主要的是留恋为人女的幸福吧。

    经常看到一些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子，赖在长辈身边说自己不愿出嫁，永远陪伴父母到老，如果说这话多少带有一些矫情和撒娇，那么结婚后女孩子也说这样的话，那大多是发自肺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