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望往事
21
阿塌的
爱情保卫战
■蔡桂顺
1984年冬天,阿塌在“吊眼皮”家楼下进行了一场别具匠心的求爱——吹小号。这一招与如今某些男生在大学校园里在女生楼下弹吉他,属一脉相承。
阿塌的小号是蔡宅“军鼓队”里的“大肚”教的。那时候人死了请吹打来,有吹号的、打鼓的、打钹儿的,场面与现在差不多,但多了一样:扛旗儿的人。这些扛旗子的人,都是小孩子,类似于仪仗队,走在队伍最前面,时而精神抖擞,威风凛凛,时而稀稀拉拉,有擦鼻涕的、有吐痰的、有咬指甲的、有打瞌睡的。扛旗儿送丧是有报酬的,通常我们小孩送一次丧可得一角或两角钱,在当时已属巨款。
阿塌的小号就是在给人送丧的时候学会的。他天资聪颖,加上那“大肚”先生吹累了就把号子递给他试试,久而久之,居然也会了一点。那时候,吹打的曲目很有意思,如《社会主义好》、《外婆的澎湖湾》,最搞笑的是吹《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瞧瞧,“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吹打的兄弟们是在忠告亡灵们不要在陌生地盘上犯生活作风错误啊!这服务,没得说。
阿塌这几首都会,于是,某一天,他把这手艺派上用场了。
1984年的腊月十五,皓月当空。阿塌借来了小号,悄悄来到“吊眼皮”窗前,深情地吹起年轻人当中极为流行的“靡靡之音”——邓丽君的《一帘幽梦》,屋内“吊眼皮”起初惊讶,继而激动,尔后打开窗户嗔骂:“狗生的阿塌,半夜鬼叫啥呀!会把鬼引来的哦!”我们的潇洒哥阿塌闻听更是一脸陶醉。
可惜这唯美的场景没有维持多久,“吊眼皮”她娘的一声尖声厉吼划破如水月夜的同时也打破了这对冤家的美妙感觉。
“吊眼皮”她娘:“棺材儿!还不死开呀(骂阿塌的),你个祖婆娘、恁骚相,不晓得‘利世快贞相’(瑞安话:丢人现眼之意),你不‘丢人精’,我会‘丢人精’的呀(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啊)”。
这一晚,可以算作这对冤家,特别是阿塌倾诉衷肠的准确日子。当然了,阿塌的爱情绝对不是一马平川,而是充满了惊涛骇浪,因为“烂头儿”也对“吊眼皮”有点意思!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于是,“烂头儿”对情敌阿塌颇为仇恨,总想找点茬。于是,一场发生在冬天原野里的“厮杀”不可避免地展开。
至于谁先动的手,为什么动手,今天已不得而知。那天我只是听说两人打起来了——在薛里中学旁边——冬天农民的萝卜地里。我赶紧过去时,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拉都拉不开。我们象征性拉了几下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坐在田埂上欣赏了!
这场“爱情捍卫战”一开始是阿塌占上风,因为阿塌实战经验丰富,人又高大,最主要的是:阿塌是擂主,他必须要捍卫住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阿塌把“烂头儿”的烂头死命往萝卜地里按,身子骑在对方身上,裤裆洞开,于是被落于下风的“烂头儿”在动弹不得中,瞅机会使出了违反人道的阴招——狠命地往死里一把攥住阿塌的裆部!这下可好,可怜的阿塌“嗷”的一声惨叫,顿时面如土色,差点瘫倒,松开手,虚弱地哀叫:“皇天妈呀……放……手……”
我们大家赶紧上前拉开,好不容易让“烂头儿”松了手,而阿塌,可怜的阿塌已经在萝卜地里痛得满地打滚,叫皇天了!“烂头儿”赢了!但是,他还是输了,因为他胜之不武。所以,在众人的指责声中,他彻底没戏了。
而“吊眼皮”呢?从此以后,一有空就坐在阿塌的自行车后面,像老谋子的《山楂树之恋》中的那样: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吊眼皮”脸上写满了阳光,有时候手拿一根冰棒,自己吮一口,然后含情脉脉地递给前面的阿塌吮一口……哎呀,真是太“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