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彭小青
和年少时的同学约定这个星期六去高楼的溪涧野炊。早晨,太阳一大早地露脸了,煦暖地照着大地,让你无法怀疑和想象今天会是个坏天气。可是车子开出了二十来分钟后,那样灿若金子的阳光竟倏地不见了,大雨紧接着倾盆而下。车子刚穿出密织的雨帘,前方竟又是晴朗的一片天。啼笑皆非地想起,这是个多变的人间四月天。
一些同学在高楼七中等我们,七中也是我们初中的母校,大家都在那里会合。我和几个女同学在等待温州的一个同学赶来的这当儿,在校园里寻找少年时的足迹。
大门口进来的左侧如今是大片停自行车的雨棚,我猜测这儿是当年的厨房,有说是,也有说不是的,大伙为这争得面红耳赤。变化实在太大了!这是我拾级而上环顾校园情不自禁地感叹。原先临山而建的教室早已拆除,取代的是一幢高大漂亮的教学楼。教学楼旁有一小路,这是我们当年跑操必经的台阶。站在台阶上,遥想当年的布局,发现一切都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我们的教室在教学楼二层的第二间。教学楼后面的青山依旧在,只是没有了山脚的那一大片草坡,已被辟作学校的大操场了。那草坡,我曾经和一个当时最要好的女同学在这片不陡的斜坡上滚下来又爬上去,爬上去再滚下来,我们两个玩得像野丫头,头上,衣服上每次都沾了很多的杂草末,玩完,互相摘除粘在对方身上的枯草,情同手足,尽在一举手一微笑间。那个女同学多年前已嫁作日本媳妇,我至今也没见着她。但是,我们仍深深地思念她,在刘若英唱的这个“梅雨厌厌,总是带着伞的思念”的四月天里。
温州的同学一到,天色又转阴了。这天气,到大自然中捡来的柴火怕无法点燃,一同学去抱了一大捆柴火过来装进麻袋,我们就驱车去可以野炊的溪涧。到了那里,玩了一会儿,竟又下起雨来,野炊彻底泡汤,有同学建议打着伞生火,惹得大家一阵笑。最后大家驱车去沙场边一农家菜馆吃午餐。把随身带来已煮熟的海鲜摆了一桌,又把买过来打算野炊用的菜交给店里加工,再到店里烧几个当地农家菜,虽然野炊没成,但大伙还是吃得兴致盎然。
几杯酒落肚,乘着几分醉意,我们沿着一条泥泞小路去溪滩边。已是暮春时节,路两边的油菜花大部分已凋尽,枝上结出密密层层的菜籽荚,也有几枝还开着零星的小黄花,如同迟暮的美人,在春风中不甘寂寞地摇着她纤细柔美的腰身。
出了泥泞小路,转上一条平整宽阔的水泥路,路两边樟树傲立,叶子扑簌簌地响。大家开始兴奋,开始奔跑起来,拐进一条芦苇荡中间的小路后,一幅雨后江南柔美的山水画卷在我们眼前缓缓地舒展开来:远处灰黑色的天空虽阴郁,却衬托出近处黛青色的小山秀美无比的轮廓,山顶升腾起缭绕的云烟,使得这一切如诗如画;稍近处,两片深绿浅绿夹杂的灌木丛如两条玉带蜿蜒而去;更近处,一滩蓝可见底的溪水横卧,溪底的鹅卵石历历可数。虽是春天,我还是兴奋地甩了高跟鞋欢笑着踩进溪水,又有同学下来,我们在溪水里嬉戏,岸上的同学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大伙不时地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站在没及脚踝的浅水里,想起林徽因的一句诗 “这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在那时,四月的笑响点亮了林徽因的,是那时的爱情。
而在此时,在这片浅滩,这笑响点亮了的,是此时的友情,它响在这个我们儿时共同长大的乡村的雨后,响在这个江南的四月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