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10年
我国平均每5天
建成一栋
摩天大楼
我们
需要
这么多
“第一高楼”吗?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超高层建筑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服务业规模太大,而土地资源有限,不得不向空中要空间。但在我国的一些城市,“第一高楼”与宽马路、大广场一样,往往成为政绩攀比的工具,一些地方官的虚荣心决定了城市的天际线。
“高度竞赛”有多热?
到2020年,中国摩天大楼数量将是美国的2.3倍
8月6日,农民工老田蹲坐在北京光华路的一处树荫下,仰望着对面82层的国贸三期大楼:“你说住在里面啥感觉?”
老田从河南商丘来北京打工七八年了,“新闻上说,上海有个第一高楼,是对面这楼的两倍高,脖子仰断了都看不到顶!”
老田说的上海第一高楼,是8月3日封顶的上海中心大厦。这座高632米、共124层的高档商务楼,将取代陆家嘴的环球金融中心,刷新上海的天际线轮廓。而在老田的身后,是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深坑。3年后,108层的“中国尊”将在此拔地而起,取代国贸三期大楼,成为新的北京第一高楼。
不仅在京沪两地,近年来,摩天大楼在我国遍地开花,争相崛起。一些地方纷纷将摩天大楼的设计高度瞄准区域第一、中国第一,甚至世界第一。
高646米的深圳平安国际金融中心已于2009年10月动工,它不仅将轻松夺得“华南第一高”的桂冠,在2014年竣工时还将超越上海中心大厦,成为中国第一高楼。2012年,设计高度606米的武汉绿地中心宣布加高30米,以超越上海中心大厦。而838米的湖南长沙“天空城市”,比目前世界已建成的最高建筑——阿联酋迪拜塔还要高出10米,尚未开建,就引起舆论哗然。
据摩天城市网粗略统计,截至2012年7月,我国已建成摩天大楼470座,还有332座在建设中、516座在规划中。换句话说,今后10年中国平均每5天就有一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目前拥有摩天大楼533座,在建6座,到2022年前规划再建24座。这意味着到2020年,中国拥有的摩天大楼数量将是美国的2.3倍。
有必要造这么多“第一高楼”吗?
目前,数量为美国88%的中国摩天大楼,
支撑仅为美国29%的第三产业产值
尽管超高层建筑面临的挑战众多,但我国不少地方建设摩天大楼的热情不减,甚至像义乌、华西村等县级市、村镇,也竖起了超过300米的高楼。
“受人口、土地、价格等因素制约,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特别是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区,建设超高层建筑是一种必然。”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第四设计所所长马泷认为,在北京这样的人口高密度地区,150米应该成为建筑的普及高度。节省出的土地,可以更多地用于绿化、交通等城市公共服务,完善宜居环境。
“超高层建筑一般以写字楼、酒店、购物中心的综合体居多,服务对象通常是第三产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制造业厂房最多只需要三四层高,只有像银行、保险、咨询、互联网等第三产业十分发达、城市土地资源又十分有限的地方,才需要集约型的高层建筑。”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总规划师杨保军认为,像北京、上海这样第三产业较为发达的一线城市,有必要适度发展超高层建筑。
然而,我们需要数量为美国2.3倍的摩天大楼吗?
2012年,我国第三产业增加值为23.16万亿元,却已建成摩天大楼470座。这相当于中国以美国88%的摩天大楼数量,支撑仅为美国29%的第三产业产值。美国平均每座摩天大楼对应的第三产业增加值近1500亿元,而中国的这一数据还不足500亿元。
展望未来,如果我国以目前的速度发展第三产业,到2022年仍无法达到美国2012年的规模。可按规划,届时我国已建成1318座摩天大楼。这意味着,每栋大楼支撑的第三产业增加值,仅为目前美国平均水平的40%左右,是投资强度极低的粗放增长。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超高层建筑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服务业规模太大,而土地资源有限,不得不向空中要空间。但在中国的一些城市,‘第一高楼’与宽马路、大广场一样,往往成为政绩攀比的工具。”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翟宝辉说。
城市天际线应由谁决定?
现代化内涵是社会文明程度提高,不是楼宇高度的提高
时下,在一些三四线城市,人口不足百万,土地十分充裕,第三产业增加值仅百亿元有余,却在兴建五六百米高的区域“第一高楼”。一些高楼,开工之初还是“第一高度”,建设中就被人赶超,完工时很可能已经被挤出了前十的位置。为了守住“第一”的名声,一些城市不仅把建筑设定在不切实际的高度,还往往预留空间,临时加装饰物,只求比前一个封顶的建筑多盖个三五十米。
摩天大楼是资金密集型商品,只有在资金极度廉价的时候,才能诱发企业或地方政府的建造冲动。也正因如此,建筑界有个“劳伦斯魔咒”,即摩天大楼开工之日,就是经济过热萌芽之时;摩天大楼的落成之时,则往往是经济危机到来的信号。像纽约帝国大厦、吉隆坡双子塔等知名建筑,都应验了该魔咒。
而目前,我国不少“第一高楼”的背后,却是地方国有资本在支撑:天津117大厦有天津国企海泰控股的身影,南京紫峰大厦的股东之一是南京国资集团,大连、武汉的绿地中心则是上海国有控股企业绿地集团的项目。
“一些地方的开发商明知无法收回成本,却热衷于盖‘第一高楼’,背后往往是政府承诺将建设‘第一高楼’与其他土地的一级开发权捆绑受让,有些甚至可以零成本获得开发区的大片土地。”翟宝辉坦言,一些地方争相修建“第一高楼”这种脱离市场基本面的问题,一定不是市场因素导致,而是权力的指挥棒出错了。“这些‘第一高楼’不是市场说了算,而是市长说了算。市长的虚荣心决定了城市的天际线。”
超高层建筑投资高、体量大、技术精,是城市与企业实力的象征,也是面子工程的“重灾区”。“一届政府,如果想快点见到成绩,盖大楼是最容易的。”杨保军透露。
“超高层建筑在提升城市形象的同时,也会加大城市的负荷,造成光污染,形成热岛效应,带来区域拥堵等城市病。”杨保军认为,某些毫无章法的“拔高”,甚至会破坏城市景观。
杨保军认为,中国城市规划最佳密度以每平方公里1万人左右为宜,超高层建筑不宜过密。眼光应多关注地下,而不是天空。“现代化的内涵是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不是楼宇高度的提高。而且城市现代化的程度,往往是由隐性部分决定的,比如地下管网、服务水平等。”
(据《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