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朋友

    ■朱海璐

    他被喊做阿麟，大概是取自“稀有，杰出”之意吧，家住在我家前面的弯巷里。他与我同岁，比我长几月，精瘦有力，和村里的孩子一样，成天东奔西跑不见人影地瞎闹腾，我与他处得不错，也总是结伴。

    阿麟知道村里很多地方，带我去后山山脚下的小水潭，我起初可没胆往水里蹭，阿麟却能整个儿站在潭子里，水压到他的肩膀，他撺掇着我也往下跳。

    “真凉！”

    “那当然，这水是山上流下来的，你看这块石头，上面都是水。”

    “哇，真的耶。”

    就这样，这份清冽滑过我们的整个夏天。

    阿麟还知道最朴素的中药，在我那个年纪，他简直是神。我吃红娘时，他就让我把红娘籽留下，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红娘籽可以熬汤治咳嗽。那天起，我所有的红娘籽都收在了罐子里。

    后来，一连好几天，阿麟都没有找我玩，我便寻他，他妈妈告诉我他去城里读书了，何时归来也没有确数。阿麟不见了，我很难过。

    不久，我也来到城里读书了，小水潭和红娘藤还依然留在家乡。直到某一个暑假，我和母亲走在路上，母亲迎面和一个陌生女子寒暄。

    “你们阿麟都这么高了啊。”

    “哈哈，是啊，时间真快，我刚把我们阿麟接过来那会儿他也才一丁点大，这会儿孩子都大了，你们家囡囡也越来越姑娘啦。”

    “哈哈，你这是往哪里忙啊？”

    “哦，阿麟要去上数学班，我送他去。”

    “好好好，那你快去，回头聊。”

    “好。”

    这是我与阿麟分开后的第一次碰面，却已不知彼此了。

    他以前那清澈的眼睛被眶了眼镜，见人也只是低头，双脚偶尔在地面上蹭着。而我始终感觉那个与我母亲寒暄的女人不是儿时村里巷口到处喊阿麟回家吃饭的那位妈妈。

    前些日子，阿麟姐姐大婚，父母被邀去喝人情酒，回来讲起阿麟姐姐的婚事，我纳闷阿麟何时多了个姐姐。母亲告诉我，小时候我上阿麟家玩见到的阿姨叔叔不是阿麟的亲父母，此前在路上遇到的才是阿麟的亲妈，阿麟父母在啊麟之前就有了他姐姐，但阿麟爸爸为了不丢公干的工作，所以阿麟的户口落在咱们家那个弯巷的叔叔阿姨那里。

    阿麟从来没有在法律上被亲生父母承认过。

    据说，他一直在家里，社交也很少，就连姐姐的婚礼也没有出现过。

    他好像因为身份被遗落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我不知道他现在能否还如原来那样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