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墩墩

    ■金春妙

    一

    弟把侄女墩墩送到瑞安后就回上海了，两周岁零两个月的墩墩环顾陌生环境，偶尔想起爸爸，声音细细地哭：“嗯——爸爸呢？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母亲回答：“爸爸打老虎去了（文弱书生弟弟在母亲神回复中，华丽转身成武松再世）。”

    墩墩止住哭，眨着眼睛作思考状。

    为讨好墩墩，我送了只布绒狮子玩具给她。墩墩爱不释手，屋里屋外跟着我。为防止母亲把我塑成女汉子形象，我强调：“当墩墩找我时，不管找什么借口，千万不要骗她说‘姑姑打狮子去了’。”后来有人问墩墩“姑姑哪儿去了”，墩墩说：“姑姑打‘啊呜’（狮子）去了！”

    淑女形象尽毁。

    二

    自墩墩来后，每回下班只想早早回家见小天使。为给弟发照片，把墩墩带到室外拍照。墩墩很开心，抬头看天，“一个白云飘过去（呵呵，还不会用量词）。”看见儿子背着书包走过来，“毛毛哥哥放学了。”看到小区女人打电话，“阿姨打电话。”远处的车子经过，“叔叔骑车车。”我这才发现，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不是音乐，而是孩子的呀呀学语声。可惜儿子成长期，我忙于各种考试和生活琐事错过了仔细观察。

    牵着墩墩散步，想起《牵着蜗牛去散步》这篇文章，是她让我的生活慢下来，她会抬头看天上的飞机说：“飞机飞走了！”还会疑问：小鸟哪儿去了？会追逐一只流浪的小猫，会对上一朵小花说上半天，稚嫩的童音犹如天籁，让人陶醉。我带着她，不，是我跟着她，生活的黑暗面在一点点褪去，我开始相信童话是真的，它就藏在墩墩清亮的眸子里。

    三

    在瑞安呆了3个月后，墩墩要上幼儿园了，被老弟接回上海。放学后，我沿着小区的小径漫步徐行，耳边回荡墩墩的笑声，还有甜甜地叫声：“姑姑抱抱、姑姑抱抱！”我伸开双臂刚想拥抱，风吹枝叶簌簌响，一只飞鸟从阴沉沉的天空飞过……

    推门进去，儿子把墩墩的毛绒玩具一字铺开，自言自语：“墩墩，这是骆驼，这是小熊，这是啊呜（墩墩口中的狮子）……”

    “想墩墩了？”

    “妈妈，以前我做作业时特别讨厌墩墩打扰我，现在特别想她。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无语。

    晚上，墩墩打来电话，沉默一整天的母亲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一把抓过电话，用方言跟墩墩交流。没讲几句，话筒就被父亲抢走，“我们的小阿墩啊……”父亲在这头唱属于他俩的歌谣，“小阿墩——小阿墩——”墩墩在电话那头和着，咯咯的笑声传遍房间，填满白天的冷清。

    我们想念墩墩在家时的气息，仿佛她不曾远离，随时从房间的某个角落跑出来，调皮地朝你眨眼。也许是心有感应，3个月的朝夕相处，瑞安话早已植入她的大脑，老弟发来微信说：“墩墩今天早上起来时，还以为在瑞安，叫奶奶捏，奶奶走街里买派哦？（奶奶呢，奶奶去街上买菜了吗？）”

    老弟要去上班，墩墩抱住他说：“你再坐欧先么！（你不要这么早上班，再坐会儿嘛！）”

    我们的眉心开成一朵花。

    “墩墩没有忘记瑞安话，等春节回来，我教他唱词！”父亲挺了挺佝偻的背。

    “小区的阿婆都念叨墩墩呢！”母亲很感性，总是想到墩墩走后，邻居也寂寞。

    “我要把玩具藏好，等墩墩回来再玩。”儿子一本正经地说，好像接受一项伟大的任务。

    日子在新一轮的等待中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