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林怀宸

    记得这是4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年仅10来岁。事情其实很小：那是正月头某天，祖母带我去姑婆家拜年。因路上发生过小风波，故至今记忆犹新。

    老家的习惯，新年走亲戚一般从正月初二开始。女儿女婿回娘家拜年需最先安排。接着是娘家人回访、连襟之间互相拜年。集中接待亲戚上门的日子，每年相对固定，这天家里需摆酒宴请客人，称为“会客”。我家亲戚较多，正月初十前除了自家“会客”，几乎每天都是走亲戚、吃摆酒。几家远房亲戚直至正月初十以后才去拜年，其中包括姑婆家。

    去姑婆家拜年前晚，母亲准备了拜年“伴手”：一只八角碗盛满白烧肉，放进挈盒（方言叫“卷格儿”），盖上，上面加一个“纸蓬包”。白烧肉在亲戚间互相拜年转来转去，已逾10天，因担心变味，母亲重新烧过。“纸蓬包”又叫“红封”，是用厚“纸蓬”外加红纸折成的梯形纸盒，长约6寸，仅装少量干荔枝、干龙眼或者糕点。

    这天早晨，阳光明媚。祖母提着挈盒带着我出发了。这是一段平直的土路。走到半路，我突发孝心，叫祖母让我提一会儿挈盒，祖母答应了，还特地交代我“留心”。木质挈盒稍有些沉，没几分钟就感到吃力了。

    突然，我的右脚碰到什么硬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挈盒滚落至路坎下。祖母叫一声“皇天”，拉我起来，一边“骂”我“鲨鱼儿”，一边下去收拾。挈盒盖子已掉落，八角碗滚到外边，小肉块散落于枯草丛，只有“纸蓬包”基本完好。我深深自责，甚至有些恐惧，见祖母在捡小肉块，赶紧帮着捡。

    小肉块总算捡起来了，八角碗里仍然是满满的，只是有的肉沾上泥土，挈盒里沾上汤汁，就这样上门拜年肯定不行。怎么办？祖母想了想说，去前面池塘里洗洗吧！四甲村的池塘，池水清澈，祖孙俩就在池塘埠头把肉洗了一遍。祖母还用手帕把挈盒擦干净，重新装好，又上路了。

    到了姑婆家，姑婆先给我们煮点心吃。那时点心的标准做法是：肉片盖在索面上，底下加两个荷包蛋。吃完点心，互相给对方小孩子压岁钱。拜年带上小孩子，除了是惯例，也有图个压岁钱收支平衡的想法。接着是坐着聊天。然后起身告辞。

    “纸蓬包”照例是不收的，白烧肉被收下，八角碗洗净放回挈盒，碗里放瓯柑、糕点作为回礼。路上摔倒的事，祖母自然没对姑婆说，只是告诉她，肉烧熟已有多天，需要重新烧一次。

    回家路上袓母告诉我，出门不顺，不是好事，不用多说。但我一直感到忐忑不安，如今忆起，倒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