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伤

    ■陈丽华

    江南给予我的记忆是缱绻在青瓦白墙、荷叶田田之间，纵横在碧水缓缓流过的小桥上，几多耕耘，几处飘香，长篙撑开荇草的纤柔，曳动经年的流光碎影。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居易一首《忆江南》叙写了江南之美，在于她的秀丽明艳，在于她碧绿的江水。

    江南的女子，曾出现在我年少时读过的金庸武侠小说里，“只见船尾一个女子持桨荡舟，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那个荡着双桨出现在湖上，令郭靖傻小子一见之下几乎不能相认的，正是江南少女俏黄蓉。

    静谧的江南勾勒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轮廓，有吟诗作对、琴棋书画的人们，有精致美观、令人津津乐道的美食，还有鼓词小调，如歌如述地唱着千年故事，荡漾在亭台楼阁之上。

    江南本是水做的，氤氲江南，薄薄的轻雾，泛起在江面上，让青山睡于浣纱。雾蒙蒙的清晨，会在竹林的青叶上凝结露水，又复盖在草地上，满目晶莹。三月的烟雨俘获了多少文人墨客，一场烟雨写不尽江南。千杯诗月如酒，苏轼的《望江南》“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深切地沉醉到江南的缥缈与安宁之中。

    那深而长的巷子，青色的石板路，“滴答”落水成雨帘屋檐，厚厚的青苔是我成长底片的江南风景，那受过雨水滋润的泥土气息，清冽得就像一杯清茶，在我记忆中永远清逸飘香。

    曾经何时，江南不仅有烟雨，有雾，还有了雾霾，一下子把我从旧时如影似幻的水墨画中穿越到现在。眼前的烟雨，不再是诗，而是江南滴落的泪，是江南拂不去隐隐的痛，云鬓花颜，泪光潋滟。我已看不清旧影，似梦里，往事难寻。

    烟雨在山水和小镇之间徘徊，吱吱呀呀的木船，奏起宛若凄美的元曲宋词，缠缠绵绵，水波荡起的层层涟漪，摇散烟雨，摇碎江南梦幻。

    油伞下的女子，纯情素描，蓝碎花布的衣袂慢慢隐去，依依不舍，却不得不决绝转身。我侧耳倾听江南的雨滴，还有那女子的一声轻叹。在匆匆过往的尘嚣之中，在山色有无之间，风卷的尘埃迷了眼，我已看不到诗与画的江南，杏花纷落。

    苍色的天空下，记忆搁浅，这个春天的烟雨与我擦肩，我频频回顾，只想重温陌上初识的江南。梦回千年，一缕情愫绽放在水色烟雨中，静静绵延。

    这便是江南，太温柔，欲去还留，哀伤如一抹淡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