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
喜见杨梅树树红
■宋维远
黄梅时节家家雨
“黄梅时节家家雨”,是南宋时温州著名诗人赵师秀《有约》诗的第一句,与他的诗友翁卷《乡村四月》诗中的第二句:“子规声里雨如烟”,都是以江南“黄梅雨”作为诗境的背景。前者从城市角度看,便是“家家雨”的感触,后者则从乡村的角度观察,所以有“雨如烟”的广阔画面。
翁诗中的“子规”,是杜鹃鸟。传说,古代蜀王杜宇,号望帝。禅位后出奔时,正是杜鹃鸣啼的季节,蜀人思念杜宇,故闻鸟啼而心中悲切。又有传说,每逢春末,杜鹃惜春,鸣啼不止,直至声嘶泣血,将满山杜鹃花染成红色。杜鹃鸣声似人语“不如归春”,常引起游子、思妇的思亲、乡愁之情。翁诗用它,暗示黄梅雨季,也隐示惜春之愁。
赵师秀(号灵秀)、翁卷(字灵舒)与同乡徐照(字灵晖)、徐玑(号灵渊)四人诗歌风格相近,都崇尚、师法晚唐诗歌,不满当时理学家的诗论,追求萧散野逸、平淡闲远的情致,形成诗歌派别。因他们的名字中均有一“灵”字,又同是温州(古为永嘉郡)人,我国文学史称之为“永嘉四灵”和“四灵诗派”。以上赵、翁的两句诗与晚唐诗人杜牧的《江南春绝句》中有“多少楼台烟雨中”,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黄梅雨与“贺梅子”
黄梅雨又称梅雨。此时,江淮一带有“连月不开”的阴雨、潮湿天气。文人们普遍讨厌这种烦闷、压抑的气候,加上看到“落红无数”所引起的惜春心情,所以写出与黄梅雨有关的诗文,大都含蓄地掺和着作者淡淡的而又挥之不去的惆怅愁怀,甚至连“黄梅雨”一词也被变成愁怀的同义词了。
这种愁怀曾被北宋文人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发挥过,又在北宋末著名豪放派词人贺铸渲染到极致。他在《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中,把黄梅雨反过来形容心中隐藏的相思,相互映衬。使“离愁”这种难以捉摸的意象,通过“黄梅雨”这个物象,表现得具体、明显,使离愁更具感性的穿透力。
此词前阙写作者对离去美人的牵挂、怀念,这本是几千年来许多文学作品的旧题老话,并不新鲜。但贺铸用大家熟悉的“黄梅雨”来比喻“离愁”,使之显得鲜活而有新意。此词后面有“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成了出人头地的名句。“一川烟草”写闲愁的广阔无垠;“满城风絮”以因风飘舞,满城飞扬的柳絮,写闲愁挥之不去;最后用细细密密、缠绵不绝、深沉压抑、透彻骨髓的“梅子黄时雨”,表达闲愁的分量、深度。
于是,驾铸便博得个“贺梅子”的好名声。与后来的词人“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张先、“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宋祁一起享誉词坛。
夏至陀滥,杨梅当饭
温州民间对黄梅雨的感觉,并没有这些文人骚客们那种闲愁的情绪,相反多几分欢愉、快乐。温州有“夏至陀滥,杨梅当饭”和“夏至陀滥,黄鱼当饭”的民谚。温州方言的“滥”,指雨水多;“陀”即大,“陀滥”犹言长久的下雨天。方言也说“霉”、“霉天”。
温州每年自清明至夏至的6个节气、3个月中,天气以阴雨为主,这时的霉天,温州人习惯以节气命名它,先是清明霉、谷雨霉……最后是夏至霉,以“夏至霉”时间最长,河水满溢,故称“陀滥”。夏至霉正值梅子黄熟,也就是黄梅雨。黄梅与杨梅在植物学上虽不同科,前者属蔷薇科,后者属杨梅科,但它们同称“梅”,又同时成熟,杨梅当然与黄梅沾上了边。
杨梅成熟时,树树缀红果,慷慨的主人们欢迎过路或旅游观光的客人随意采摘杨梅品尝,或廉价出售,同享丰收的喜悦。这个时节也正是温州近海洞头、北麂、南麂渔场的黄鱼旺发,各个渔村、市集、菜市场的黄鱼上市,价廉物美,居民们的餐桌上少不了黄鱼,厨房里敲鱼声声,温州人可以尽情享用。当然这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后来因为过度捕捞,黄鱼资源匮缺,“当饭”成了历史。
黄梅雨季节又与端午节相叠。温州端午前后,农事稍闲,农家小伙子划龙船、妇女制粽、腌鸭蛋、买杨梅、买黄鱼作伴手,走娘家、访亲友,岂不是一年罕见的快乐盛事吗?
杨梅本是江南特产、“荆扬异物”。汉赋名家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就曾提到过她的芳名。温州杨梅或许是从荆、扬等地引种过来,经过果农长期选种、嫁接,加上温州丘陵肥沃的土壤和充沛的黄梅雨水,培育出许多好品种。其中果大、汁甜、肉嫩的茶山丁岙杨梅,差不多每个温州人都知道她好吃!近年常由飞机运送,当天就能到达西欧侨胞的身边,既使他们尝到家乡美食,又为他们慰藉乡愁。
21世纪后,高楼镇三港丘陵地,遍植杨梅,果大如乒乓球,肉多汁甜堪与茶山杨梅媲美,真是“黄梅时节家家雨,三港杨梅树树红”。近年诸多杨梅产地的基层政府,纷纷策划举办“杨梅文化节”,广招四方游客前来品尝新果,组织文化活动,开展商贸交流,煞是闹热,使温州新农村端午节的假日活动更加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