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记忆中的栀子花

    ■周微燕

    夏天到了，阳光在浓密的云层中努力地扯开一条口子，微风缓缓地吹向大地，风里混杂着泥土气息和淡淡花香。

    抬眼望去，视线定格在花坛里——那葱郁的翠绿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洁白而又柔和的光，凑到近处，花香更浓烈了。“栀子花开了！”内心忽的一阵柔软，思绪瞬间被无限拉长。

    小时侯家乡房前屋后，三三两两种着许多栀子花。大约四五月份，桅子花就准备盛开了。那一朵朵碗口大的桅子花经历了春的孕育、夏的考验，一朵接一朵开放了，金黄色花蕊点缀在层层白瓣之中。有的还没开呢，真像一个个羞涩的小女孩。盛开的则不然，已出落为成熟的少女了，穿着雪白礼服，身上散发出一阵阵醉人幽香。一朵一朵的栀子花，先形成一簇一簇，再连成一大片一大片，在夏的怀抱里悠然地绽放着，栖在树上，藏在叶间，像刚出窝的洁白小鸽似的。清贫生活也因了那一袭花香而变得多姿多彩。

    记得那时，市面上没有现在的各种清香剂。可是，那也阻挡不了我们那颗追求美的心。很小时候，每到夏天，便见母亲摘来一大束栀子花，放到家里唯一一个像花瓶的玻璃杯里，看着那怒放的花儿，闻着那幽幽香气，我们美美地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因了那一束花儿，夏天的记忆好像也变得清香怡人。

    盛夏之夜，点点繁星影影绰绰地缀在夜幕，朦胧的月光好像一层轻纱覆盖着大地，月亮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栀子树上，那美丽的栀子花此时宛如一位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又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时，我们便从家里搬出一张张凉椅、竹床板，看着皎洁月亮高悬在空中，静静地伏在凉椅上或是躺在竹床板上，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呼吸着栀子花的清香，享受着月光清凉的抚摸，这是多么宁静祥和的生活啊……

    那时的夏天，因为蚊子很多，家家户户要挂蚊帐。于是，母亲便会摘几朵栀子花，用缝衣针小心地穿成一束，细心地把它们挂在蚊帐里，四个角各一束。可我总是很贪心，缠着母亲非要在中间也挂上一束，好像这样，四面八方才能闻到那幽幽香气。拗不过我，母亲便笑呵呵地再摘几朵缝好挂上。我这才安心地躺在床上。殊不知，栀子花的香气是可以扩散的，别说一张床，甚至整个房间都会溢满，还会飘到外面去的。

    睡在床上，抬头便能看见：碧绿色的外缘包裹着雪白花蕾，犹如玉琢琼雕，弥漫着沁入心脾的芳香，清丽可人。它们犹如一个不可侵犯的少女，洁白的身躯是那样的柔美。那白白的、亮亮的花瓣似乎在牛乳中洗过。我默默地看着它，它也默默地看着我。栀子的香，在空气中慢慢地弥漫开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不敢用力呼吸，怕惊扰了它们的梦。

    ……

    长大后，每到夏天，不用母亲动手，自己便早早把这一切搞定。所以，每年夏天在我的记忆中便是香香的、美美的。

    现在想来，真的很佩服母亲。目不识丁的母亲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浪漫，却总能把生活过得这么富有生气，这么浪漫唯美。

    而如今，一切都变了，栀子花也很少见了，竹椅、竹床板也因太占地儿而退出我们的生活。蚊帐也因生活水平的提高而与我们渐行渐远。

    当一切都渐渐陌生了的时候，唯有栀子花那幽幽香气，还是那么坚定、执着地在我们的脑海占了一席之地，成了我们挥之不去的一个美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