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70多年前，日本侵略者将魔爪伸向中国，数以百计的青年为保卫祖国挺身而出，用鲜血和生命谱写英雄赞歌。如今硝烟散尽，解甲归田，曾经浴血战场的抗战老兵们也慢慢凋零，而他们不该被我们遗忘。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为了不忘却硝烟弥漫血泪迸溅的岁月，本报从今日起推出“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致敬抗战老兵”系列报道，将老兵们的战斗故事告知后人，勿忘历史，铭记英雄。
滩头迎击日军
乔装刺探敌情
云周两位抗战老兵的烽火岁月
■记者 缪星象 实习生 葛逸瑶
飞云街道云周社区上河村，居住着两位年过九旬的老人，今年94岁的何锦顺和92岁的何初旺。70多年前，当日寇的铁蹄踏上瑞安的土地时，他们一位曾扛枪在滩头迎击登陆的日军；一位曾乔装潜伏刺探敌情，炸掉日军在瑞安东山的据点。70多年过去了，两位老人绝少提起自己的抗日往事，直到近年来，他们的事迹才逐渐被人知晓。
何锦顺
滩头迎击日军 凭枪声判断远近
何锦顺老人今年94岁，1939年加入当时的瑞安县抗日自卫大队。这个大队下面分4个中队，何锦顺所在的中队有150多人，驻扎在东山下埠，靠近海边。
“4月19日，这个日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何锦顺说，1941年4月19日深夜，他正在睡觉，突然听到紧急出动的命令，中队所有队员每人带一杆枪、两百发子弹、两枚或者四枚手榴弹就紧急出发了。“当官的也不说去哪儿，我们别的什么东西都来不及带。就冲到了东山中埠的滩头边，日本人的小汽艇已经在江上了，橡皮艇往岸上冲。”
何锦顺说，其实日本人不是第一次来了，为了封锁飞云江口，瑞安当地政府曾在江面上布放了不少水雷，一般的船碰上去就会炸飞。可是日本人的装备技术都很强，小汽艇（扫雷舰）突突突开过来，像捞鱼似得一枚一枚给捞走了，大家只能干瞪眼。
“日军登陆的时候是深夜，那时的岸边都是豌豆田，日军匍匐在一垄垄豌豆之间，朝我们这边爬过来。我们只能看哪儿有黑影在动，就朝哪儿开枪。”何锦顺说，敌人越来越近，刚开始的枪声是“砰……咻”，大家还可以猫着腰在阵地上跑，到后来敌人的枪声就是“刺啦刺啦”响，大家只能趴着找机会扔手榴弹。
装备差距巨大 最恨敌人的飞机
“我们这个中队，算是自卫大队里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了。可是和日军一比差远了。”何锦顺说，他们的枪都是单发的，有的是广东造，有的是河北造，质量参差不齐。日军不但有机枪，后来还有大炮轰过来。“听说是另外一队日军把隆山打下来了，架起大炮往我们这边打。”何锦顺回忆说，打到天快亮时，部队撑不住只好往上望撤退，这时候日军的飞机又来跟踪扫射。部队从上望九里撤到莘塍，当晚又撤到陶山一带，还是逃不过飞机的追踪。
何锦顺的一个战友是陶山人，傍晚的时候大家撤退到陶山，正好离他家不远。因为撤退得太急，晚饭除了米饭什么吃的都没有。“他说家里还有点咸菜，可以带点过来，就出门去了，日军的飞机上一个炸弹下来，他手里还端着碗，头却被弹片削掉了一半。”
“那时候最恨的就是日本人的飞机，可惜我们连一门高射炮都没有。”何锦顺说，不过敌人的飞机也不是万能的，在撤退过程中，部队途经莘塍一座寺庙附近时，四五架敌机追赶过来。其中一架突然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河里，激起的大浪有3层楼高。大家一阵欢呼，跑过去看，这才看到飞机的外部主要是布做的，没一会儿就烧完了，剩下一个金属的飞机头。至于这架飞机究竟是被打下来的还是故障坠毁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
从1941年到1945年，温州三次沦陷，何锦顺跟着他的队伍在温州各地辗转奔袭，也曾多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但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滩头抗击日军的事情，装备差距巨大，让他耿耿于怀。到1945年之后，情况稍微好了一些，部队领导曾让他到丽水一家兵工厂领取3挺机枪，不过那时他生病了，就换成别人去了。他说，那些小兵工厂里造的机枪质量也不行，还要部队自己筹钱去买，抗战的艰苦可见一斑。
何初旺
从送报员到情报员 乔装农夫刺探敌情
何初旺比何锦顺小2岁，今年92岁。1941年，18岁的他为了补贴家用，当了当时的抗日报纸《阵中日报》的一名送报员。从瑞安到平阳、苍南，为了送几份报纸每天要跑30多公里的路。因为跑得快，嘴巴严，又是单身汉，社会关系简单，第二年他被当地情报部门选中，负责到各地刺探日军情报。
“1943年前，日本人在飞云的一家老米厂驻扎，我奉命过去侦查。”何初旺回忆，米厂里大约驻扎着五六十个日本兵，平时这些日本兵会强迫周边村民给他们挑米挑面，运气好的话，忙完了兴许给点米，运气不好的话不但没有报酬，还要被打。
1943年农历3月底的一天早上七八点钟，何初旺乔装打扮，换上粗布衣服，戴顶破斗笠，走到飞云这家老米厂边刺探敌情。米厂两面邻水，一面高墙，唯一的出口有重兵把守。何初旺绕到米厂后面的河边，米厂靠河一侧有个出入口，因为河道宽30多米形成天然屏障，这个出入口没人把守。何初旺看清情况后又悠闲地慢慢往回走，不让日军起疑。当天他回到了位于仙降翁垟村的情报总部汇报。
带美军炸日据点 多次死里逃生
3天后，农历三月廿八（公历5月2日）晚上，从文成那边来了3个人，叫何初旺带路。何初旺说，他们是当时的中美合作所的两名美军士兵和一名本地翻译。“都穿着普通农夫的衣服，美国人看着块头大一些，皮肤白一些，因为是晚上，轻易都看不出。”他们随行拿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炸弹。炸弹挺小巧，也就几斤重。
何初旺和当地村民伍启光再加上这3人，在夜色中从仙降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飞云老米厂对岸。看清了米厂的出入口位置后，两个美国人突然转过身和他们握手。“他们要准备动手了，不一定能回得来，这是在和我们告别。”何初旺说，这一点不用翻译他也能明白。夜色中，两位美国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向对岸游去。在岸边等了大约半小时，两名美军又悄无声息地潜水归来。
不到15分钟的时间，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米厂5间房塌了3间。日军哇哇乱叫，枪声乱响。何初旺一行人悄悄撤退。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当晚日军死伤二三十人，占了整个据点兵力的一半。
从1943年到1945年，除了飞云这个日军据点外，何初旺还探查了平阳、白象、乐清等地的四五个日军驻地。不过，日军大多防备森严，即使发现破绽也很难破坏。他记得，在白象的一次侦查中，他找到了日军据点白象殿，随后由中美合作所的美军士兵负责爆破。但是当晚，美军士兵在行动中被发现，日军冲出来抓人。当时何初旺立即撤离，死里逃生。他以为那两位美军士兵肯定落入敌手了，心里挺难过。不过后来从翻译处得知，幸而这两名美军士兵急中生智，趁着天色昏暗，场面混乱，混入日本士兵中来了个“开倒车”，避开日军躲进殿中，竟然躲过了一劫。
[记者手记]
他们绝少提及自己的事迹
1945年抗战结束之后，何锦顺、何初旺都解甲归田。两人在家务农，何锦顺农闲时还当厨师，周边村里的红白喜事常由他掌勺，一直忙到六七十岁。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抗战事迹，老人们甚至对各自的孩子都守口如瓶。直到近年来，随着国内寻访抗战老兵活动的兴起，他们的事迹才被人知晓。8月4日，当记者来到云周社区上河村访问两位老人时，他们已经穿戴整齐，胸前别着由爱心团体赠与的抗战纪念章，向记者敬了一个军礼。两位老人都身体硬朗，有子女在旁，生活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