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话仍保留着较多古音
■记者 林晓
上一期，我们在“瑞安方言系列”文章《瑞安古时是东瓯国 瑞安话属瓯语》中，讲到了瑞安方言是祖先留下的宝贵财富，瑞安话属于瓯语。上了年纪的瑞安人与外地人沟通，只得“普通话搭搭边儿”或“讲普通话，瑞安话搭搭边儿”。
另外，如：板砧、膀蹄、饭焦、酒汗、楼阁、闹热等修饰倒置的瑞安话是古越语遗留。“吃吃嬉嬉眙眙戏”是古吴语南楚沅湘的方言遗留。我们还讲到了瑞安方言成熟于北宋，这可以在著名字书《六书故》与南戏作品等文献中找到佐证。
这一期“玉海楼”栏目，我们继续关注“瑞安方言”。
章安话就是瑞安话吗？
上一期，我们的《瑞安古时是东瓯国 瑞安话属瓯语》文章刊登之后，多位读者来电反映情况，有问古代的瑞安话是不是就是现在的瑞安话？也有问瑞安话的发展历史曾经经历过哪些曲折？在诸多的问题中，可见大家对家乡语言的关切之情。
玉海文化研究会理事谢公望对方言颇有兴趣，他在来电中也谈起了瑞安话的历史。谢公望说，历史上，瑞安一带多受迁移影响，移民也曾左右过瑞安话的变化。
史料显示，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将全国分为36郡，于吴越地东置会稽郡、西置鄣郡。置郡设官驻兵，标志着汉人对吴越地区进入正式开拓阶段，但当时越族力量还很强，浙南、福建一带还是越人天下。
之后，东瓯和闽越等地不和，东瓯国王向汉武帝请求西迁，于是将4万子民迁往安徽一带。当时东瓯国绝非只有4万人，迁走的4万人仅是王室、军队和富豪们，而大多数老百姓并没有迁移。
清《嘉庆瑞安县志》卷二《建置·沿革》中记载，“武帝时，王举国内附，诏徙江淮间，以其地为回浦县，属会稽郡。光武时，改回浦为章安县。旧志：回浦今台州宁海县。章安，今台州临海、天台皆是，瓯亦属之，所辖甚广。”
这时离瑞安建县之始还有一段时间，语言虽有遗留，但与现在的瑞安话多不相同。汉王朝为了加强对瓯越的统治，设立回浦县，回浦县的辖境大致包括今台州、温州、丽水及福建东北沿海的一部分地区，属会稽郡，县治在章安（今台州市椒江区章安街道），会稽东部都尉亦曾一度徙此。
县志上的说法很清楚，这是汉王朝真正实行对瓯越的统治。在语言方面，它应是东楚方言与古吴越语相融合形成的江东方言。当时的章安先祖多讲江东方言，与现在的瑞安话并不是一回事。
后来汉人大量进入，政权被汉人掌握，但老百姓说话的习惯一时改不了，尤其在山区还保留着古音。如果用“横切面”这种物理的表现方法来表示的话，这就是语言底层的一面。
历史上多次迁移影响瑞安方言
永嘉丧乱，五胡乱华，晋室东渡，大量汉族移民南下。据史料显示，渡江南下的士族和百姓，不完全统计有一百万人以上。南下汉人带来的北方话和江南原有的方言差异很大。在西晋末年以前，江南一带（包括当时的章安先祖）基本上是江东方言，但在东晋以后，长江南方逐渐形成了古吴语。
中国早期文明虽以北方为主，但自东晋天马渡江之后，北方文化屡遭战乱破坏，大量士人因避战乱南迁，中国文化中心就开始逐渐南移。
据史载，衣冠南渡以后，约有八成的北人移居南方，剩下两成的北人与大批涌入的胡人杂居。所谓的“衣冠南渡”就是指西晋末年时，晋元帝避乱渡江，在建业（今江苏南京）建立东晋王朝的事件，当时大批缙绅﹑士大夫及庶民百姓随之南下。
经过这番民族大迁徙，南北方的结构发生很大变化。大致是南方为汉人，包括原来的非汉民族，北方为胡人，掺杂少数残留的原北方汉人。当然，在这段时期，语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战乱可造成方言迁徙，安定则可使方言巩固。材料表明，瓯语发端在汉末，在唐代开始有了瓯语的雏形。
北方方言渐成官话
有人这样认为，白居易的诗为什么能让老太太都听得懂？这是因为唐朝的汉语读音和现在大不一样。当时，人人都有作诗的文字基础，老百姓都能听懂诗歌，因为唐诗有雄厚的群众语言基础。
而接下来，更北的北方人一次次往南迁移，成了北方人，也影响了语言。
中国最大的几次从北向南的移民运动都发生在唐宋时期。如安史之乱，黄巢起义，都引发了大批北人南迁。宋代也有大量北人移居南方，至北宋灭亡之际，尤其是宋室南迁，使江浙一带的汉人人口大量增加，这一民族迁徙达到高潮。
可以这样认为，传统中国的北方已经完成民族“大换血”。自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以来活跃在中原历史舞台的先祖，基本上已经换成了一批又一批来自更北方的外族人。
这样几次“大换血”，至元末已历时千年之久。加入中国的外来民族也是分期分批来的，无论出自什么原因，都是入境随俗，被分期分批地汉化成北方汉人。他们原来的民族，几乎都已消失。
由此，北方方言形成并逐渐为汉人接受，成为汉语内部较为一致、相互之间基本能听懂的一大方言。这种新兴的语言成为了一个新的语种，就是北方官话。随着元灭宋统一中国，官话方言凭借政治优势，又影响了吴、湘、粤、赣、客、闽等南方汉语，从而形成了今天中国汉语语种地理的基本格局。
瑞安话是发展较慢的南吴语
大规模人口迁徙产生的外来人口，增强了当地汉语方言对非汉的同化力量。
浙北地区受北来雅音官话的影响形成北吴语，北吴语以苏州话为代表。南吴语则以温州话为代表，而瑞安就属于南吴语方言区。
尽管北来雅音官话的力量很强，远离京城而发展较慢的南吴语，仍保持较多的古老特征。举个例子，如老婆叫“老安”，瑞安人常称已婚妇女为“老娘客”是错的，应该是“老人客”，这是从“老安人客”快读变化而来的。
“孺人”就是媳妇，“新孺人”是指新娶的妇人。陶山、湖岭一带仍说“孺人”，莘塍、塘下一带称为“新妇”。瑞安话“该个是乜儿拉新孺人啊？生起恁好眙。”普通话意思是，这是谁家的媳妇？长得这么漂亮。
其中“乜儿拉”中的“乜”是俗字，音似“娘”，源于“何样”，是“何样”的快读音，什么的意思。“拉”一般代表谁家，譬如：吾走你拉嬉，就是我去你家玩的意思。
说“孺人”的时候，一般说为“孺人儿”，词语后面带有“儿”字音，瑞安话的“儿”字音很有意思，以后再说。
另外，自古有把未婚女孩称为公主、郡主、县主。瑞安人把未婚的女孩称为县主儿，这里不能用“媛”，“媛”是指已婚的媳妇。
在古代，帝王的女儿出嫁时，一般有公侯来主婚，所以帝王的女儿被称公主。和帝王同宗诸侯的女儿出嫁时，一般由所在地的郡县来主婚，所以被称郡主、县主。
在瑞安，“县主儿”一词就要沾上这样的喜气。对一个未婚的女孩来说，她很可能要嫁给一个什么贵人的，一定还有瑞安当地的县令县官等人来主婚，由此“县主”，也暗指此人以后要嫁得高贵。
这些“喜气”的称呼，都是因为瑞安远离京城，瑞安话成为发展较慢的南吴语，仍保持着较多古老语言特征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