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老了”
■李浙平
近观友人余君盛强一幅漫画,画里山中人摘菜的场面,令人产生一种脱尘之意,其中题的“等我老了,就回乡下,种菜养花,看夕阳西下”,则使我羡慕他还有老家一些自留地。
于我来说,老家只是一个抹不去的概念,山东省那个被称作流坡坞的小镇,只能作为我的笔名而与我相伴。因为当年父亲随解放大军南下后,就扎根在南方。至于家乡土改时分到的田地,谁还记得。作为外省人的后裔,我生长在老城关,焉得有寸土之地可用于耕种乎。所以,读到余君的话,不尽想到“等我老了”,何去何从了。
说到老,自己已过知命之年。与小友们相聚小酌时分,也常常被嬉呼为“老头儿”,此刻的我常会淡然一笑,用手摸摸额头皱纹,回应一言:“老了吗?”也曾有小友问我:“李大哥,你时常画一些童年漫画,挺有趣的。但这是不是如人们说的‘喜欢回忆童年的人,已经老了。’”这时候的我也只会淡然一笑,回应一言:“那是屁话。倚老卖老的人才是老了。天天想着闲中作为的人老不了。”小友闻言,似被醍醐灌顶。
老了,是时空赋予人的客观归宿,不可违背。然而,如何对待老了,却是一个心思问题,是可以跨越岁月局限的。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写道:“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我以为这可以作为如何对待“老了”的心思,因而能够知老而惜光阴,知老而有作为,便是一种老了的积极人生。
老了的生活因人的爱好与品性而异彩纷呈,雅玩者不能鄙视俗务者,好文涂墨者不能藐视奔走庖市者,如此类推,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皆是老之活法,所得趣味只有自知足矣。但是,能如陈云同志所言“活到老,学到老”,则个中乐趣就是夕晖中那轮红光了。
生活中,我见过许多这样的老人,每日阅报说不会痴呆,每日早起锻炼说耳聪足健,每日赶菜场说要吃得清淡,每日接送孙儿说走走舒服,每日上公园遛跶说又有新闻了,每日埋首书籍说想写点什么,每日操琴小唱说还如当年,每日垂钓说难得一片清静……每日、每日、每日的老人都活在其乐中,令我这个旁观者,也能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品味着他们的幸福。
孔子曾对子路说自己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论语·述而第七》),这是怎样一种不知老之将至的积极人生态度啊。其中活到老、学到老精神是生命存在的价值体现,而乐而忘忧无疑便是人生的自在本源了。
我始终认为,个体生命如果只在个体中徜徉,它的所有生存意义就只是衣食住行的奴隶。如果将个体生命融入社会真善美的奉献行列,那它的生命将像红烛,在默默燃烧中升起一片光明,为他人送去温暖,这便是一种超越自我束缚的快乐。因此,“等我老了”,只能是一种“知老”的鞭策,决不能成为“老至”的颓废。
感谢有缘啊,让我看到余君的这幅漫画,启发我来思考一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