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师亦友 忘年之交
一一陈霖先生祭
■施正勋
凌晨五点听到陈霖去世的消息,心情依旧为之一沉。总认为凭他的达观善良,凭他对生命的依恋与韧性,不该走的这样急匆匆。
我认识陈先生是在“文革”刚开始后不久。在虞池街陈楼,15岁的少年第一次听到一位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用法文轻唱《马赛曲》《国际歌》,那份惊异、兴奋,难以言表。在那个文化受禁锢的年代,小楼带给我一份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而陈先生毫无架子、坦率热情的性格消除了我的羞涩、胆怯,我成为小楼不请而到的常客。那时候,听说他在建筑工地打散工,而谈吐举止却洋溢浓郁的文人气息,后来,才知晓先生曾毕业于浙江大学。
交往日深,先生更多话题转入诗与古文,提到自己1945年发表的新诗《高原恋歌》,背诵冯至的抒情诗《蛇》;吟诵《古文观止》中的《归去来兮辞》《赤壁赋》等;从小说《北极风情画》到《世说新语》;从《安娜·卡列尼娜》到郁达夫小说,古今中外,天马行空。我听得入迷,景仰有加。直到1970年,我支边北大荒,才暂告段落。
在疲惫劳累的异乡,先生的信总是带有江南浓浓的春意。到我返回瑞安,后来为谋生蜗居福鼎,先生与我的交往、书信从未断绝。先生是我可以倾心吐胆、相依相托的师长。每逢挫折磨难,他总是全力予以劝慰、指点。陈楼,还是我与妻子结识、结缘的地方。
岁月流逝,不知不觉中我从懵懂少年到了退休,先生的风流倜傥也凋零为明日黄花。对于先生的经历与身世,我有了更深切了解,越了解,越钦佩他的纯真无邪,愈加喜爱先生返老还童般的跳跃式思维与心无芥蒂的旧知识分子风度。而先生则应了老骥伏枥、壮志千里的名言,虽年岁渐长,却文思泉涌。从年近80岁时开始,写诗、写散文,挖掘地方文史撰写旧事,接二连三自费印出《虞池集》《桑榆晚歌》《山楂红叶霜熏透》等多本著作,并在各级报刊发表多篇文章。他又与几位瑞安文史前辈相约,倡议发起组建瑞安市玉海文化研究会,并积极参与。在90岁高龄时,坚持由妻子搀扶,亲临高楼崇德书院参加采风活动,其热忱之心令人心暖。就在近年,已过九旬的先生竟要求加入浙江省作家协会,成为全省屈指可数的高龄会员。
老年的先生身材日渐佝偻,而精神矍铄;文笔老练却思维简单。我们的角色开始转换。每有心事杂务,先生总爱找我聊天,我反转来要为他拿主意、作决策。除电话、约会外,隔三岔五先生总会寄给我几本杂志、书籍,或者几页打印的资料。即使手抖写字已难以辨认,依乐此不疲。我再三劝他不必如此费神。可是,直到此次住院期间,他仍给我寄来一封信。
先生一路走好,天堂不会有坎坷,不会有烦恼。你的率真正适合在彼岸歇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