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老兵 血性汉子
——抗战老兵彭康昌采访实录
■施正勋
日前,101岁的老兵彭康昌在志愿者陪同下,去东阳祭祀老团长朱福星,了却多年的心愿。
据了解,彭康昌一直误以为,他的朱团长早年已阵亡。朱团长就是抗日名将朱福星,当时他是受重伤,转到后方治疗,后来一直在家乡坚持抗战,1975年去世,安葬在金华东阳市。前段时间,当志愿者把这一消息告知彭康昌,彭老心急着想要去拜祭老团长。
百岁老兵耳聪目明
彭康昌老人,是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一年前在林垟遇见的。
当天,众人在林垟林北村见到老兵彭康昌时,大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老人已百岁高龄。
当时,彭老下午还在外面听唱鼓词,步履利索,耳聪目明、精神矍铄。是孙子接到电话刚去叫回来。
彭康昌出生于1917年,后来他和姐夫到杭州学理发,1932年一次去给新兵剃头,结果被留在部队当了兵,补充到国民党的嫡系部队第6师33团,第6师以浙江子弟兵为主力,军长、师长和33团的团长都是浙江人。
彭老说,当时的第6师是一支纪律严明、敢于作战的军队。那时他们穿的服装是棉布的,鞋是双金钱牌青布鞋,虽然简朴,但是部队要求每个官兵必须着装整齐。出去连皮带、风纪扣都要系好,还要打齐绑腿。官兵的佩章上有细细的白、黄、绿三色条子,以此来辨认官兵区别。官兵不准到老百姓家中借东西,真的急需借用什么时,一定要打出借条,部队离开时必须交还,再取回条子。部队有专职巡逻队,负责军纪,发现违纪者一律严肃处理。
在1949年,彭老退伍后,就回到家乡林垟做了剃头匠,很快结了婚,如今一家四代同堂,由于常年坚持锻炼,彭老的身体非常好,现在弯腰还能用指尖触到地面。前几天,彭老还去做了体检,除了血压有点偏高,其他一切正常。
提起当兵的抗日经历,彭老的叙述让大家颇为震惊:从“8.13”淞沪会战开始,彭老参加了济南会战、长沙保卫战等三大战役,从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到1945年日本投降,他一直与日军长期浴血奋战。
彭老不仅经历年富,记忆力很强,能够较完整地记得参军年月、作战时间,还准确地报出所属部队番号、各级长官姓名,连一些细节也记得很清楚。说到激奋时,他声音洪亮,配上有力手势,让在座的听者情绪激动。
彭老一提起侵华日军的罪行,就咬牙切齿,双眼放亮,有力地挥动手臂,大声地说:“现在如果日本人敢来打我们,我还要与他们拼命。可惜我太老了,退回去三十年,70来岁,我还能上战场!”
彭老一席话令周围的听众大声为之喝彩、鼓掌。
在结束采访时,老人取出颁发给他的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勋章,郑重其事地佩挂在胸前,送大家到大门口外,举手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口述亲历三场战役
彭老进入部队,自上海保护战开始,参加过的大战有3次:淞沪会战、攻打济南、长沙会战。据其口述,笔者略为整理、记录其经历的三场战役,分别如下:
淞沪会战 血染吴淞
1937年,部队奉命调到上海市昆山吴淞口,投入著名的“8·13”上海保卫战。第6师共有官兵10000多名,坚守阵地奋战七天七夜,最后仅剩下1000多名官兵。战斗结束时,师长痛哭失声,为阵亡的将士流泪。旅长手臂受伤,团长朱福星受重伤阵亡。
我是最近才知道朱团长并未阵亡,而是转到后方治疗,但当时朱团长死亡消息传来,大家都哭了,平时团长对士兵很体贴,行军也不骑马,让给体弱者骑,自己与战士一起走路,有时还替战士扛枪。上海之战,军长也上了前线,军长额头宽阔,师长沈澄年矮胖身材,也与战士在一起作战。
我是炮兵上士,迫击炮安在挖好的壕沟里朝敌人发射,相比步兵来说,还没有那样面对面打得残酷。战斗结束后,剩下的官兵大都提升一级,我升任班长。
淞沪保卫战我军共投入几十个师,伤亡远大于日本兵。但是,这一仗打出中国军人的威名,我们第6师也以勇敢战斗出了名。
由于这一仗,我们师损失惨重,战后调防到后方休整,一面补充兵员。由另外浙江、四川的部队来接防。我们部队坐火车到武汉,沿途不断有百姓送食品等来慰问,大家来不及也没有心思吃。一路上心情沉重,为了战斗失利,更怀念阵亡的战友。
保卫济南 激战20天
第6师残余部队到武汉休整,上级从山西保安队及浙江、四川等省保安队调来人员补充。从四川来的人员坐火车,因为铁路比较落后,出川时必须前后两个火车头前拉后推。在武汉补充人员、整顿,又进行了一年余的正规化训练,部队奉命调到山东省济南市,与友军配合参加济南会战。
1939年济南战役开始时,我方主动发起进攻。经过上海激战,国军的飞机损失很大,制空权被日寇掌控,每当我军攻下阵地时,总是受到日寇飞机的猛烈轰炸,我们迫击炮连的主要任务就是打击低空俯冲轰炸的敌机。战斗打得很激烈,敌方炮火时常轰炸我们的阵地。一天,敌人开炮击中我邻近的第二排6班阵地,炮弹正落在我方炮座上,当场炸死七八名战友,连班长也牺牲了。该班长是安徽省人,上士。平时相熟,姓名记不起了。
经过十几天的对峙激战,我军集中兵力顽强进攻,曾一度夺回被占领的济南城。但是,在日寇飞机的连续猛烈轰炸下,部队损失大,几天后还是撤出济南。我军一退,日寇马上又占领了济南,并迅速向南推进。期间,传来消息说:因为无法抵挡日军的长驱直入,政府有人提出挖溃黄河堤坝,利用黄河悬高的河床,放水淹没入侵日寇。但此议受到多数人的反对,一旦黄河溃堤,被淹受损最大的还是沿岸的平民百姓,这种做法过大于功。最终还是没有采取挖堤之策。
在济南一带持续战斗了20来天,最后,部队撤到远郊又驻留了十几天,奉命撤退到汉口休整。这番恶战,部队仅牺牲了数百人,伤损不大。原因是我方发起进攻,打得勇猛,在战术上占主动权。但战斗也夠惨烈的。
此战以后,我军还到过河南郑州、驻马店等地附近,但没有发生大战,只是一些小的遭遇战而已。
长沙会战 一片废墟
记得打长沙是在1940—1941年,部队到达长沙时,沿路只看到处处是被炸塌的房屋,一片狼藉。我们也是主动反攻,战斗很激烈,国军投入兵力有几十个师,前后共打了20多天。到战斗结束时,长沙城变为一片瓦砾坦,不时还可看到腐烂的尸体来不及掩埋,那个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整个战斗往往是我军白天败退,趁夜晚又攻上阵地,夺回来,双方拉锯战。因我军没有飞机,白天明显处于劣势。这种争夺战死人较多,所以,20多天打下来,我们部队损失较重。
在长沙战役中,我左小腿部被弹片炸伤,当时属于轻伤,不准送到后方医院,只在军部医院住院20多天就归队了。我出院时,部队已撤出战场,开拔到四川省巴东县驻守。在巴东时间较为长久,期间也没有再参加较大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