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玉兰花的老妪

    ■李浙平

    在攘来熙往的地铁站里，我看到靠墙蹲着一位老妪，满头白发，有些凌乱。她穿的衣衫已被涤洗得有些发白，右侧臂弯处还有一块小补丁，虽然旧了，但也很整洁。她很沉默，眼神有些呆滞，时而左右顾盼从她面前匆匆而过的人群，时而低头看看摆在地上的一盘玉兰花。或伸手拿起一朵，在鼻子下轻轻一闻，我看到她呆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星惬意的明亮。

    还是蓓蕾状的玉兰花，很洁白，如玉琢成。从前，有些女子会采撷玉兰花的蓓蕾，在枝上扎一根细线，然后缠在纽扣上，于坐行起卧时，便有阵阵清香，柔柔地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而当路遇一位身上挂着玉兰花的女子，擦肩而过后，总会不经意地回首凝眸渐渐远去的身影，只因那花香，还在淡淡地萦绕心头，便觉得有一种美好的邂逅之悦了。我想，这眼前老妪，妙龄时应该是喜欢戴着玉兰花的。或许，她在采撷这一朵又一朵玉兰花时，那些花季的往事还会从心头涌起，在起皱脸颊上泛起不为人知的红晕。或许，她曾在出嫁后，为了生计，拎着一篮子洁白的玉兰花，走街串巷，起早贪黑，卖出一朵又一朵玉兰花，让春意的清香留在你我他的指间。

    行人的脚步总是匆忙的，因为他们都在为着自己的目标，很少有人注意这墙根卖玉兰花的老妪。偶尔有一人去买一朵，也只是出于同情罢了。在他们的想法中，可以为老妪猜度出许多许多的不幸。不然，她为何孤独地为生计去做这本不应当做的事呢。在我们习惯中，颐养天年是老人的福分。老人出外做事，则为子不孝。这是一个影响人们思想达千年的道德禁锢。而我以为，人想做什么事，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是他喜欢去做的，无须束缚于年龄的大小。就如这卖花的老妪，她每日里的作息，也如你我一般，有劳有歇。不然，在人们都为功利而奔波时，为何独只她，静静于闹市之间，要将这芬芳带给他人呢。也许，她收获的只是蝇头小利，但她却是靠自己的劳动而收获，她有快乐所在。

    通常，花卉花期一年只有一次，当花朵凋零，美也就消失了。而玉兰花，则一年中有两次花期，当春天的玉兰花盛开又谢了，它会在夏秋之间，重新绽放洁白之花，朵朵向着蓝天，傲立枝头。人于颐养天年之际，又能够选择他喜欢做的事，重返社会的劳动行列，难道不就是生命的再次美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