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佬搬丧

    ■施正勋

    “大佬”，普通话中有此词，瑞安方言亦引用。以方言角度解说，可有文读、白读两种读法。文读“大佬”，基本意思与普通话相同：一、指有权势财富的大人物；二、帮会或某行业的首要人物。白读为“豆劳儿”，特指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一者（一般专指男性）。

    有权有势的大佬，不仅活着显赫一时，享尽荣华富贵，即便去世，亦大肆铺张，以示其荣哀排场。

    瑞安话中有句俗语“林大佬搬丧”，即记述此类大佬去世后场面之热闹隆重，颇含有北方人所谓“显摆”的味儿。用“搬丧”这种带悲剧气氛的事来形容场面庞大，总让人觉得掺杂几分讽喻之意。究其原委，却也事出有因。

    第一位搬丧的大佬即林培厚。据查考，林培厚(1764—1830)，字敏斋，今瑞安飞云繁荣(屿头)村人，屿头《林氏族谱》中载“公幼聪敏，十五岁成生员后，屡试均第一。至嘉庆九年(1804)，始中举人，嘉庆十三年成进士，四十五岁授编修，历任四川重庆知府、天津知府。”时逢畿辅大水，天津地洼下，灾尤剧，培厚遍行属县，开仓放粮，赈活饥民七万有奇。时蒋攸銛移督直隶，诏举贤吏，遂荐之，擢大顺广道。畿南涝后，大兴水利。培厚先在天津治淀河，至大名治新卫河、洺河。为布政使屠之申所忌，告发林擅自开仓放粮事，经查，以功过相抵定论，解职。宣宗知其能，改授湖北粮储道。以劳卒于通州运次。

    林培厚去世后，皇上念其功劳，批准将其遗体运回故乡安葬，时在道光十年。棺椁先从通州沿运河船载至杭州，再从杭州转陆路，一路车马为主，过金华、丽水，到温州，又沿塘河用船载，辗转数月才到老家。一路上，沿途官员迎送，到家乡时，瑞安知县及士绅名流相聚迎接、祭奠，其肃穆隆重盛极当地。仅随棺而来的木箱，即为大箱内套两层小箱，据传，底层小箱内装有皇上所赐的珍贵宝物。故乡民以“林大佬搬丧”来比喻场面隆重。

    第二位搬丧的大佬为林摄。

    据《民国瑞安县志》等史籍记载：林摄(1877—1919年)，字赞候，书名调元，出生于瑞安大沙堤的书香门第，系清代瑞安著名画家林纯贤之后代，林摄青少年时聪明好学，颇有抱负，且关心国事。1900年，从学计馆毕业后进入上海公学，1902年官费留学日本。后进入仙台第二师团陆军士官学校三期步兵科，与蔡锷、李烈钧、蒋百里等为同窗好友。1904年，在东京加入光复会。回国后，被清廷任命为南京武备学堂监督(校长)兼军事教习。辛亥革命后，袁世凯篡夺革命果实，建立了北洋政府，他被委任为陆军军部军衡司司长，领衔陆军少将，后赠中将。

    护国战争结束，林摄重返北京就职。其时，段祺瑞任北洋政府总理，独揽大权，排斥异己。林摄因参加过讨袁斗争，又支持孙中山的护法运动而为段氏所忌，被削去军职，贬任绥远塞北税务总督。由于军务、政务劳累过度、水土不服，且忧愤致疾，1919年，林摄卒于任上，时年四十一岁。灵柩由其副官许慕远（瑞安水心街人，后为“台湾国立图书馆”馆长，于1965年逝世)护送回乡。灵柩在北京停留时，北洋政府派蒋百里(我国近代著名军事家)前去吊唁，并代表北洋国民政府追赠他为中将。经过一个月辗转，棺椁抵达故里，瑞安各界人士三百多人前去东门轮船埠头接丧，瑞安县国民政府县长沈严主持，为他举行公葬仪式。瑞安社会贤达项骧、许寿楣、洪彦远、池志澂、胡榕村等人均撰写了哀挽词，送葬队伍逾千人，十分隆重，后葬于东郊周岙村。再次实证了瑞安“林大老搬丧”之盛况。

    方言，不仅表达一个地方的特异语音，更融入了当地乡土的风俗人情及典故传闻，研究地方文史，熟习方言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基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