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贝易

    ■张鹤鸣

    据说台风还没有形成时，早编好序号，且有了名字；而孩子则不同，大多要等出生后才取名。但我家老三还没有出世就早早取了名字，有点出格吧？

    因为妻子怀了老三时，计算预产期，正好是盛夏，老房子朝西，夏天热得像在蒸笼里，坐月子肯定不行，思前想后，打算人工流产。到了温州，妻子的小姐姐京新说：“孩子既然来了，就是缘分，那就留下吧。”于是，这孩子就当作老天爷恩赐的宝贝吧。“赐”字拆开来就是“贝易”。我就把名字写在一张图画纸上，旁边画上几朵玫瑰花，剪下女明星的头像粘在花丛中，再贴在床头，让妻子天天看。老三不管是男孩女孩，反正都叫“贝易”了。

    贝易出生在盛夏，妻子的健康受到很大损伤，但多了一“千金”，还是挺开心的。只是当时夫妻俩正处在人生最艰难时期，等小女刚刚断奶，就迫不及待地送到老家交给老妈了。

    当初，老大先交给老妈，等老二断奶后交换老大，老三送过去再交换老二。老二领回来，我们正忙于创作，差点养“丢”了，送温州三医才抢救回来。所以老妈说什么也不敢把老三还给我们了。反正老妈和姑姑们都精心呵护她，我也很宽心。该上小学了，我去领她，老三哭，老妈也哭，因为姑姑们平时常逗她：“如果不乖，送回瑞安去！”所以老三一听说回瑞安，就感到很可怕，哭得非常伤心，老妈也跟着哭，我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无可奈何，就让她在老家乐清大荆读小学吧。

    一转眼小学毕业了，姑姑们说：该上初中了，这丫头不能再留，赶快送瑞安去，毕竟是城里，比乡镇学校强。老妈很明理，为了孩子的前途，无论如何要把老三“赶”回瑞安去。于是，一夜之间，姑姑们全变脸了，一个接一个来羞她：你自己有家，干嘛赖在大荆？赶快回去！面对责难，奶奶却没有挺身呵护，小丫头一肚子委屈。姑姑们的计策成功了，老三终于被“赶”回到了我们身边……

    小时候，我酷爱美术，每次校里、镇里美术比赛，冠军非我莫属。想不到小女也挺有美术天赋。只要是画画，就是不睡觉也行。所以服装设计学院毕业后，两度进中国美院深造，后又考上厦门大学书法系研究生。老妈知道小孙女有了出息，终于释怀了，当初留住小孙女总算没有影响到她的前程！

    贝易一直没有忘记奶奶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只要有一点时间，就会陪伴在奶奶身边，给奶奶擦身体、剪指甲、买滋补品，给奶奶零花钱，陪奶奶做游戏，唱奶奶最喜欢听的越剧……张家几代人都很孝顺，贝易只是第三代的一个代表。说起贝易的孝心，张家家族一个个都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老妈活了101岁，在人生最后谢幕的日子里，梦里也在喊：“贝易快来！”

    老妈的生日是端午节，端午前夕，她安详地睡着了，再没有醒来……

    贝易一边泣不成声，一边把奶奶交代的后事一一完成。

    小女贝易，孝女贝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