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坳:
一个遗世独立的村庄
芳庄乡对坑山西南麓山坳深处,有一座沉淀了7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名叫黄金坳村。这里山清水秀,峰峦叠幛,竹茂林深,村内至今依旧保存着数十幢明清民居,古道、古树、竹林相得益彰,静谧温馨,鸡犬相闻,民风淳朴,虽然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原始风貌依然不变,宛如一处被世人遗忘的桃花源。
村之静美
从乡政府附近的一条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片刻便到了村口。车子落脚点,便是村里唯一的空地 ,两条分岔的道路分别通向“外爿”的黄坳和“底爿”的金丰。
“外爿”是古民居较为集中的村落。走进古村落,就像翻开一本泛黄的古书,一页页,让人细细品味她的前世今生。
村前的宗祠颓毁不堪,只有几堵残存的围墙,寥寥数间坍塌的砖墙瓦顶,残垣断壁,散落的门墩石,仍掩饰不住古祠曾经的厚重,诉说岁月的变迁。这儿曾经为陈氏祠堂,后又用作小学校舍。
顺着石板路往下走,路两侧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多间青瓦石墙的老房子,依山势而建,层层叠叠 。房屋有的七间联体,有的九间联体。屋上横梁、斗拱、花门、窗棂上的木刻依然清晰。石头垒成的墙体,经历了百年来的风雨摧残,仍然结实。
家家户户都置有“阶前头”,这种建筑方式为浙南所特有。“阶前头”摆满了各种古老的农用设备,石磨、稻桶、谷漏子、筛子等静静地躺在墙角,使人回想起儿时村落忙碌耕种的情景。
在路的叉口,有一株巨大的苦槠树,数人方能合抱。村里人说树龄已有1200多年,而“湖岭志”记载为300多年,树龄究竟多长有待于进一步考证。相传蛇精下凡作恶,缠绕大树。雷公震怒,将缠绕树干的蛇精劈成两半,现在看到的苦槠树呈分叉生长的姿势,虽然历经千百年,仍枝繁叶茂,顽强旺盛地生长于古道的石缝间 。树下凉风习习,舒适宜人,是休憩闲聊和小童尽情玩耍的绝好场所。村中像这样的苦槠、枫香、柳杉多达20多棵。
相较之下,“底爿”则稍显“现代”,多数民房建于二三十年前,一簇簇芭蕉与竹林相映成趣。近来,村里组织人员清理了杂草,垒砌了卵石墙,但对横生野长的芭蕉舍不得下手,村干部认为这是自然生成的东西,不轻易清理。
黄金坳村,黄姓始居,居住在二山中间一坳平处,故原名黄坳,距今700多年历史。由“黄坳”和“金丰”两个自然村组成, 在今年3月份的村级规模调整合并而成一个村,合两村名字为“黄金坳村”。全村1400多人,陈姓占了绝大多数,此外还有吴姓、金姓等。
历史上,黄坳和金丰两个自然村也曾分分合合,各有来源。
据陈氏宗谱记载:“至此地内外两所之地一名昂坳,一名长杏。”介绍了外爿的村原叫“昂坳”,“在龟源下仰视此坳轩昂有象,名曰‘昂坳’,其义然也”。而底爿叫“长杏”“张矮”“张眼”等。新中国成立前,因“学”“昂”两字发音相近,底爿、外爿统称“学坳”。
古道之行
“黄坳三条岭,条条通天顶”。从山下通往村里除了盘山公路外,还有多条古道。村里我来过多次,之前都是驱车前往,公事繁忙来去匆匆。开车虽便捷,花十几分钟就可直抵村口,但村里人称,来黄金坳如果不走一趟古道,就不算有完整的体验,也少了一番乐趣。这话,我始终惦记着。
一天傍晚,乡里下班后,我决定舍弃汽车走一遭,用双脚丈量一下山的纬度。我将车子停靠在山坑路口,从茂密山林穿行而过,尽管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
半路古道上衰草漫漫,泥泞不堪,交错绊腿,艰难跋涉。由于路途不熟,多走了两次冤枉路,一次往陈大坑的方向,我不知道陈大坑是什么地方,而疯长的杂草已将道路完全淹没,根本无法前行;另一次则踏进了一块庄稼地,就这样,我像走迷宫一样验证了一处处“此路不通”。
就在打算放弃的时候,我发现小溪过处,竟还有一条平平整整的古道。这时候,雨点渐渐变大, 湿身湿胸又湿腹,而且天色渐晚。是继续走,还是打退堂鼓,纠结了我一阵子,如果就这么回去,又有点不甘心。于是我决心跨过小溪,再走走看。
走着,走着,湿漉漉的山蕨,蹭得裤管全湿,渐渐地,鞋子里面也灌满了水。整个山谷浸润在氤氲之中,四周是稻田、葱郁的山林。口干舌燥,最要命的,自己居然没带水。 我发现自己置身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心里开始发怵。
就这样走着,走着……
远处一位身影出没,走近一瞧,一位挑柴的大婶!有人就会有人烟罢。我琢磨着,向大婶细细打听,没错!前方有个村落。这村落便是“底爿”金丰,再前行便是“外爿”黄坳。我远眺远方,眼前的景致让我忘记了疲劳,山间的清风带来了窃喜。脚下踩着的这条古道为“新岙古道”,是森岙连接黄金坳的古道。
村里的健走达人、村干部吴小余说,像这样的古道还有多条,如“黄金古道”“蟠龙山古道” “朱元古道”等,尤其是“黄金古道”,路旁枫树、银杏参天,每逢秋冬季节,金黄的叶子洒满一地,那景象没得说。古时人们脚踩这么一条条古道,挑米挑柴、走亲访友,肩挑背扛挑出了生计,也挑来了“金子”。黄金古道,大概由此而得名吧。
守村老人
就这样,一直到了目的地。盘山公路边就在我的头顶。一间两层民房檐下两位老人正在闲侃, 看到公路底下突然冒出我这个不速之客时,多少有些吃惊:“人客,来这做甚?为何好好公路不开而走山道?”
这位名叫陈福益的八旬老人,见我相机对着他不停拍,有些不自然:“再拍下去要收钱的哟!”得知我口渴舌燥,老人便带我去他家。
这是一排数间有些年月的老屋。屋后是一堵石块垒成高高的墙,环绕的排水沟,还有一口大水缸,老人舀了一勺清凉的泉水给我。“呵呵,娒儿,真是渴坏了。”我一饮而光。“慢慢喝……”老人一脸慈祥 ,这神情、这口气分明像对自家的孙子说的。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他说,前面的山坡,在他很小的时候游击队驻扎过 ,国民党的部队也来过。他曾亲眼看到国民党部队来抓壮丁,三抽一,四抽二,他那时只有14岁,躲过了一劫, 而他的小叔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保长通风报信被抓走了,从此不见踪影。山坡那边有个“红军洞” ,便是红军驻扎过的地方。
据载,浙南游击纵队所属支队在队长杏林和金时区率领下,从岭雅经川和来到黄金坳村,以此地为据点开展了革命斗争,并且留下了不少红色革命遗迹。如“红军井”“陈大坑革命遗址”“仙人岩游击区”等,1987年被市人民政府列为革命老根据地。
虽说两个村合并后户籍人口有1400多人,算是个大村,但搬的搬,走的走,中青年都外出经商打工,现在村里就只剩十几位老人常住。
让老人们拍一张集体照!当几位老人聚拢过来时,我突然萌发了这个想法。“给你们洗出来,每人送一张照片吧。”这么一说,老人们乐了,排成一排,拍了张集体照。
如今,黄金坳村的老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屋前,甘愿孤独地守护着这个宁静的村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地生活,互相陪伴、照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成为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