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胡晓霞

    总有些人，悄悄地来，默默地等，如灯塔照亮他人航程。

    有时候，人生中的过客，也会带给你不一样的精彩。那些陌生人所给的温暖，足以为你绽放一个鸟语花香的春天。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

    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公路发烫，热烘烘的空气凝固了似的，没有一丝风，树叶无精打采地打着卷，蜻蜓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翅膀。我独自驾车慢慢行驶于去往苍南灵溪的路上，把车内空调温度调到最低，冷气嗖嗖迎面吹来，享受着车内外两重天的惬意。远远的，记忆中那个路口出现了，树荫下，一手推板车上堆着香瓜，板车旁一约莫70多岁的摊主老大娘正使劲摇着一把蒲扇，只见她穿着半新不旧白褂子，黑瘦的脸上布满皱纹，白发稀疏，却一脸精明。我正慢速绕过水果摊驶进路口，忽见老大娘扔掉蒲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扑至我车前，双手乱舞，嘴里不停叽里呱啦。刹那间，我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声，迅即出现惊心动魄的景象：墙根下，岔路口，地痞流氓无赖藏身处，专盯外地过路人，乘其不备，故意往行人身上或车前一撞，假装摔倒或摔碎什么物品，然后栽赃路人，耍起无赖，轻者赔钱私了，重者打架斗殴，群围群起，一哄而上……莫非，我今天遭遇传说中的“碰瓷”了？我一边恐慌着，一边强作镇定，不开车门，摇下一点车窗，准备“迎战”。不料老大娘贴近车窗缝隙，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这里不让进车了，要罚款的！现在要从下一个路口进去了！”原来，我刚才只顾着观察摊位与摊主，却没注意路边石柱上方新设的单行道禁入标志。那一刻，我为自己对老大娘的曲解感到羞愧不已……道过谢，调转车头，驶出一小段路，又折回，买下了老大娘所有的香瓜——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回报她。

    蔡康永在《给残酷社会的善意短信》中说：“我知道陌生人未必慈悲，但若能遇到，我就珍惜贮存，因为还有来日。”那位仅见过一面的老大娘，她蓦地出现在我眼前，陪我度过一小段一波三折的时光，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场，于是我的人生就有了温馨回忆。即便以后我的道路上布满了禁入的单行道，可是我依然可以想起曾经有人给我指明下一个正确入口，我就依然有信心找到我所要的方向。人生之路百转千回，期待下一个路口再会。

    那是一个凉爽的夏日晚上。

    我和同事在旅游团的安排下去了成都小天鹅火锅春熙路店。店堂里，灯火通明，食客满座，人们一边品尝美味，一边观看舞台表演。那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出，变脸，杂技，无不牵动着每个观众的心弦……最后，欢快的音乐响起，整场表演的压轴戏开始：一个扎着马尾辫、身着红绿锦衣的10来岁小姑娘翻着跟斗出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着灵动的光，她伸出胖乎乎的双手接过主持人递给的白球开始表演空中接球。一双小小的手，白球却由三个加到四个、五个，白球如精灵般在小姑娘的双手之间上跳下窜，不管那些白球跳得有多快，都不及小姑娘的动作快，那些白球总能乖乖回到她手上之后又被抛出去……“好！好！”喝彩阵阵，观众欢呼。随后，主持人把小姑娘的白球换成了小球棒，同样的由三根加到四根、五根，球棒在空中翻个跟头，又折回到小姑娘手里。突然，一根球棒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没接住，掉在了地上！音乐戛然而止。小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愧疚地向观众鞠了一躬。观众席中一时冷寂，忽然有人鼓掌并呼喊：“重来一次！”“重来一次！”随即更多的掌声与同样的喊声响起。这掌声与呐喊声鼓舞了小姑娘，她弯腰拾起球棒，深吸一口气，又抛向空中。许是紧张之故，那根球棒又“啪”的一声落地！音乐又一次戛然而止。小姑娘不知所措，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主持人上来，表示歉意。观众席中有人喊：“别灰心！加油！”“加油！加油！加油……”渐渐地，小姑娘小嘴一抿，微微点头，眼神充满坚毅，对着台下深鞠一躬，音乐又一次响起，棒起手接，目不暇接，场内掌声雷动……小姑娘咧开嘴露出她那糯米似的小白牙，向各个方向的观众三鞠躬谢幕。

    小演员，观众们，素不相识，却合力铸就了成功。因了这个不熟识的小姑娘，我时时莫名感动，感动于她的坚持。茫茫人海，那些来自陌生人的宽容眼神、鼓励掌声，激励我们跨越失败，走向胜利。为陌生人的精彩鼓掌，其实就是为我们自己鼓掌。

    太多人总抱怨这个世界坚硬冰冷，但意外的温暖每次都突如其来，哪怕耳边寒风呼啸，你的心灵总还有取暖的地方，那些陌生人的善意，总有直抵人心的力量。多年来，这些于不经意间就想起的陌生人带给的感动， 犹如夏日繁盛的香樟，扎根在我心房，组成我生命里一个又一个小太阳，让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都过得如此明媚。

    于过往岁月里，见过朝阳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