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学路

    ■翁德汉

    从山根村开始往上走，到终点驮山水库，这条路是驮山人走得最多的一条山路，去塘下，去瑞安县城，都方便。加上山脚到学校的平地，我来回往往需要一个半小时。因为愚笨，更因为不刻苦，别人初中读三年，我读了四年，这条路就是我的上学路。

    每天，山路来回走一趟，上下各一次。春秋晨光刚亮，冬天则天还暗，我已经起床。取一块年糕，放在清水里煮，煮烂了，就拿起来吃，然后抓起书包上学。 往下走，前部分的路比较平缓，但山路最后一段那一座岭是最陡峭的，往下走的时候，身体要千斤顶似的往后靠，以免摔下去。有一天早上，不知道是因为感觉要迟到了，还是因为别的同学在跑，我一只手侧抱着书包，一只手挥舞起来平衡身体，快速往下跑。结果人没摔倒，书包安全，可是用劣质塑料袋包着的一袋米却掉了出来，爆炸式的开裂导致米撒在草丛里拾不起来，我的中餐因此泡汤。

    而放学回家，走完平地，我们就要爬山了。其实那时候，我们根本不会说“爬山”两字。说“爬山”的人，只是偶尔走一次山路而已，我们天天走，就不是“爬”了。站在山脚起点上，抬头一看，现在远在法国的陈同学叹口气说：“看到这座岭，心就凉了半截。”这条路上有一个水库，一个亭子。水库很小，亭子也不大。除了从路边走过，我和这个水库毫无关联，连洗个手也没有。山路走累了，我们抢亭子两边的窗洞，躺进去，稳稳的一张靠椅。这样，才让我们稍微轻松。

    一些家庭经济条件允许的同学，平原的那段路骑自行车，轻松许多。第一次搭同学的自行车，骑上一座横在小溪上无护栏的小桥时，车掉进水里了。我和同学使劲把自行车拉上来，继续前进，毫不害怕。大概是金秋时节吧，那天我还拐到某一条小路摘野莓吃，进家门后才知道丢了一件衣服……

    我所读的中学校园里有房间空着，一些回家不方便的同学住在那里。有天早上一醒来，发觉甚是异样，学校安安静静的，打开窗户一看，满地雪。学校没通知，但约定俗成，同学们都不来上学了，而我，也不想待在学校里，于是深一步浅一步地踏雪回家。我把这个事情拿来教育儿子的时候，他质疑说大雪里走山路不会滑倒吗？那时候下雪是平常事情，小朋友对雪亦没着迷。下大雪，山路上走的人不多，脚印三三两两地刻在石板上，我选择别人没有踩过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回望一下，自己走的路清楚呈现在眼前。

    我读初中时，驮山开始修路，我们还列队欢迎过通车仪式的车队。那修好的路不是水泥路，而是泥水路，一下雨，就成了现在搞笑视频的现实版。公路通了，没有安排公交车，只有一些三轮卡在爬行，而我们还是要依靠最原始的交通工具。某天走山路的时候，竟然见到一小贩挑着货物一直沿着公路走，那可比走山路远多了呀。

    驮山人集体迁居他处后，公路功能弱化了，泥水公路浇成水泥公路了。现在驮山人上山，往往开车走水泥公路。我的上学路，大概荒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