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月

    ■洪小兵

    盛夏，阳光从云层里透射下来，烤得大地热气腾腾，蒸腾的热气让人有点不太清醒，随时想打个盹。树上的叶子耷拉着，像是睡过去似的。小区游泳池不时传来孩子嬉水的打闹声。盛夏，对孩子来说，就是无尽夏，无尽玩。这是七月的色彩：天地，骄阳似火；大人，热得不想说话；小孩，拥有不用上学的日子和睡不着的午觉。

    小时候夏天的热那才叫热，盛夏的午后，屋外的阳光燃烧着热情，知了的叫声让人听得干燥。大人们在竹床板、竹椅子上张着嘴呼呼地睡着，而我们小孩子，无拘无束、汗流浃背地疯玩着。

    酷暑，蝉鸣，午后睡不着觉，自己找乐儿玩。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母亲床底下藏有个瓮儿。只见瓮口覆着报纸，用毛线扎着。我特别好奇，于是掀开报纸，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尼龙纸，用橡皮筋扎着。正闲着无聊的我，将其一层一层掀开，手伸进去捞出一颗杨梅来。当时六七岁，我不知杨梅酒为何物，尝后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叫来小妹说：“这个好吃啊，你也吃一个吧。”

    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我非常期待午后的时光。每个午后等大人们睡着了，我们姐妹俩就偷偷抱出床底下的瓮儿，然后你一颗我一颗吃着用白酒浸泡着的杨梅。直到有一天午饭时，祖母对祖父说：“杨梅浸泡有一些时间了，可以拿出来给你吃了。”这才发现瓮儿早已空空如也。祖母做梦也没想到，浸泡了一瓮儿的杨梅酒居然被两小屁孩吃光了。

    现在忆起，甜蜜在心头。那个有杨梅酒的七月酷暑是如此的醉人，隔着岁月，还能闻着酒香。多年后，酒没醉我，我却时时沉醉在七月的时光里。在热火朝天的七月，那个沉醉也知归路的少年，正无畏地成长着。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七月的夜酷暑难熬，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祖母把竹床板、竹椅子搬到院子里乘凉。一群小孩围成圈儿做游戏，“点脚雷盘，盘到南山，七星北斗，托星牛牛，鸡啼马啼，哪只脚脚并拢米人齐”，我们小孩念着童谣，没心没肺地开怀大笑着。笑声清脆、响亮，那时的我们纯真、可爱，像星空里没有污染的星星。

    七月的夜色满天星。望着星空，数不清的星星，是消暑的良药。躺在竹床板上听祖父讲着“吴刚砍树”的故事，我睁大眼睛寻找那棵砍也砍不完的树；祖父说“天上的一颗星陨落，人间便有一个人死去”，小孩对于死亡没有概念，总以为那是遥远的事，只是兴高采烈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祖父那“天上地下”的故事伴着夜晚的蛙叫声，让我觉得满天星星的夜空好神奇、好温馨。

    母亲去打“散啤”经过家门口时会叫我拿个碗出来，她从塑料壶里倒一碗“散啤”让祖父喝，祖父便会让我们姐妹俩也尝一口。在那个没有奶茶，没有可口可乐的年代，一口“散啤”下肚，那种从头舒服到脚的感觉，是酷暑七月的夜色下，无与伦比的享受。

    夜慢慢沉下去，小孩的心也慢慢地沉下来，祖母摇着扇子，轻拍着我的背，让我在凉爽的清风下能安然入睡。等到我们睡意朦胧时，祖母就把我们姐妹俩一个一个抱到床上，再把竹床板、竹椅子搬回屋里。

    祖母的爱笼罩在七月的夜色里，在岁月的年轮里一次又一次重演着祖孙温情。七月不仅有酷暑，还有陪伴我度过炎热夏天的爱的清流。在我成长岁月里，爱一直陪伴着我，即使身处低谷，但被爱滋养过的心灵，依然有一种免于崩溃的力量，依然还有剩下的力量去改变现状，成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