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6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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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一株葱莲

    始于一株葱莲

    ■林娇蓉

    时至今日,我才叫得出“葱莲”的名字。秋天一到,在山岗,在水汀,在花坛,只见一片闪烁的雪白色,像一条银河,从我的身边无声地流淌。它是草木秋深的点缀,从最初的不抢眼,到远远近近一大片地惊鸿一瞥——惊诧,从不迟疑。而我,从不知道它的名字。

    在我漫长的求学路上,也有一株这样洁白的葱莲,她就像魏巍老师笔下的“蔡云芝”,矗立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一直挥之不去。但是,她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我甚至叫不出她的姓氏。

    那年,我在云周乡中学读书。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村教师,大多是代课,常常走马灯似的变化,几乎每个学期都会换新老师。初一时,班级来了一位戴黑框眼镜的高颜值男教师,不苟言笑。他与挽着裤管、散发着泥土香的乡村男老师不同,长得白净,像从草地上突然长出来的韭莲,惹得学生们那么喜欢他的课。他教我们语文,上到魏巍的《我的老师》那课时,他用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带领我们朗读:“最使我难忘的,是我小学时候的女教师蔡芸芝先生。 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有十八九岁。右嘴角边有榆钱大小一块黑痣。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温柔和美丽的人……” 读到榆钱大小黑痣的“蔡芸芝先生”,他脸上就会泛起红润。我喜欢上了语文这门学科,始于他,始于他脸上的那片红霞。

    初一的寒假像懒婆娘的缠足布,长且臭;我翘首以盼的新学期一到,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学校。而他常常请假,不是病假就是事假,好不容易来上一次课,会带上一位女教师教我们语文。女教师像蔡芸芝,一头浓密的黑发,喜欢笑,笑起来有榆钱大小的酒宕。而我以为,她更像一株葱莲,亭亭玉立。他坐在教室的一角,翻开一本书,目光始终离不开女教师。女教师的声线抑扬顿挫,时常有“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景效果。她有时也教我们形容词和副词,动宾和主谓宾短语结构,很多同学都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倒是我,听出了有形的春光荡漾。

    他俩有个很美妙的关系:既是师生,又是情侣。女教师是某高校的讲师,也是男教师的老师。他崇拜她如我们崇拜他一样。有时,他上课,她低着头看教案,末了会补充几句。大多时候,她不按教学大纲上课,内容更多的是大学里的语文知识,如深深的海洋。我常常忘记了谁是我们的语文老师,韭莲和葱莲,我情不自禁偏向了后者,我对语文的喜爱,始于那些懵懂的主谓宾。我对文学的执着,始于一些纹理般密密麻麻的文字。我常常拿着自己的习作敲开他俩的宿舍,冠名堂皇地找她。我叫她“蔡老师”,她常常怒嗔:“我不姓蔡,我姓……”我满口答应,过后,还是叫她“蔡老师”。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帮我圈出多如牛毛的错字,像白米饭里挑老鼠屎一样地心细;她手中的红笔,像啄木鸟一样帮我一条一条地啄出病句。我看着她,多么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洁白葱莲。多年后,我去汀田当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师,一边上课,一边等着转正。我正走着高颜值男教师曾经走过的路,我们多么像一个抓着衣角,内心局促的青涩孩子啊;而她,对语文教学的娴熟,如行云流水。要想获得学生发自内心的敬仰,始于一位教师扎实的学科素养和丰厚的知识储备。

    初二时,学校要组织学生参加瑞安市《小花朵》杂志举办的作文比赛,他选了另外一位学生,我很意外,为什么每次读我的范文,而不让我参加。我冲进他的办公室,看见他与她也为选谁参加而争吵激烈。她选的是我,他选的是另一位同学。我预感中不能去比赛了,我怪自己情商过低,他才是推荐的老师。操场上有个花坛,种满了整齐的无名花(葱莲),花的茎部低矮,够我使出全身力气来吹落它。我用力一吹,白色花瓣,像缥缈的飞蓬一样飞得远远的。文学,从此成了我神秘而向往的殿堂,成为我记忆的孤岛。

    不知道什么原因,学校还是让我参加了比赛,我拿了全市的一等奖。我还未来得及嘚瑟,他就匆匆转走了,转到了市里一所重点中学。那个冬天过得尤其漫长,我断定春天一定是被葱莲带走了。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位这样的蔡云芝老师吧。 时至今日,我早已忘了高颜值男老师的姓名,而葱莲,从此在我心里生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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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6 始于一株葱莲 2018-10-25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