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4版:云江潮
上一版3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那煤油灯的岁月

    那煤油灯的岁月

    ■林雪眉

    朋友在乡下置了房子,房子里收集了大量的旧物,那些烙着浓浓年代感的物件堆积成一个时代的记忆。灶台上安放着一盏煤油灯,灯托上蛛网密,粉尘黏。瓶底还有点水润,该是煤油未挥发尽。我饶有兴致拿来火柴,点燃灯芯,那熟悉的火焰摇曳在玻璃罩里,霎时温暖了整间房。

    据说煤油灯在清末已引入中国,可是真正在闭塞的乡村流行已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了。大伙儿叫它“洋油灯”,就像洋火(火柴)、洋碱(肥皂),都是从外国进来的。煤油灯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是极好的灭蚊工具。夏夜,蚊帐放下来,端着灯,悄悄凑近蚊子,“哧……”伴着从口腔深处发出的伴奏声,蚊子以优美的身姿跌进玻璃罩。从不知迷晕蚊子的是那热气还是呛人的煤油味。捉蚊子是夏夜一件美差,捉完了换来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揭开玻璃罩检验蚊子的尸身,一个个瘦不拉几的蚊子说明还没从主人身上获得“能量”。朋友描述的时候,满眼折射着童年的那种兴奋。

    我没有这样的记忆,儿时的家里总是一团漆黑,我们把有限的时光大把大把地挥洒在院子里,铺陈在星空下,流浪在风里。点亮黑夜的是萤火虫的光芒。据说我小时候老家已经通电了,电费是论灯盏数缴的,但是灯的亮度只能与萤火虫媲美。人们用的更多的是煤油灯。我们在院子里玩的眼皮直打架,大人才领着我们回屋睡觉,煤油灯方显容颜,照亮了梦里的路,可一切全然恍惚。

    我的脑海晃动的是母亲端着灯离去的背影,她总等不及我们睡熟,赶着去“挑花”(刺绣)呢!那豆粒般大小的灯花把她的背影无限制放大在了墙上。灯似乎又拧亮了些。母亲说那时的眼睛特好,绣布上几针看得清清楚楚。牡丹花、老虎头、鸳鸯都是很时兴的花样,这些灯下“挑”出的花样要运出国门的。它们是母亲的希冀,一针一线积攒成400元大钞,就可以去盖一间新房子——当时一家人一天收入也不到一元钱。“挑花”是技术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美差的,可每每有活了,手艺精细的母亲总能抢先领到活。迷迷糊糊中醒来,如豆的灯火摇曳生姿,明明灭灭,该是眼屎黏住了眼皮,除了母亲伛偻的背影,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口水流淌在梦里……

    一盏有罩子的煤油灯得花四五块钱买,算家里的奢侈品了。我至今记得端着它那小心谨慎的样子。那物质奇缺的年代,小小年纪的我们早已懂得珍惜呵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宝贝。而这些在母亲小心翼翼擦拭玻璃罩时更是读懂了。

    我们也喜欢自己做煤油灯,一个废弃的小玻璃瓶,瓶盖上打一个洞,用铁皮卷住一条长长的棉纱,穿洞而出,待棉纱吸足油,在铁皮上端露出的棉纱头点燃就可以用了。这灯摔碎了也不打紧,不至于惹来训斥。但母亲不喜欢,嫌我们做的灯不能调节光亮,太亮堂了——耗油。

    那些年父亲出海打鱼,经常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来月。记得父亲走时买了一盏新的马灯,带了一大瓶煤油出去。那些年渔船遇难的事屡听不鲜,整条船翻了,船上所有的人再无生还。等待,是焦灼的,远航的船只何时归来是个未知数。父亲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有人掉海里了,你怕不怕?父亲说,不怕,有灯呢!

    年轻时懵懵懂懂,只想着出海兴许能捞回一桶金,就义无反顾地乘风而去,从不知一条小船飘荡在大海上的危险系数,直到风浪卷集着黑云,咆哮着撕扯风帆。父亲说,那时,灯就是生命。当夜幕笼罩着苍茫的大海,唯一盏灯延续着生命。父亲在船头立一竹竿,杆上挂一篮子,篮子里挂上马灯,外面罩一白色塑料袋——风大浪大,不至于马灯撞击受伤。它是活下来的希望,也为远航的人送去一丝夜色中的慰藉。那段岁月,每个出海讨生活的人,面对海浪无情的颠簸,生命显得如此卑微而渺小。那微弱的煤油灯,成为生命中的一盏不灭的心灯。

    回忆总夹杂着幸福和心酸。萤火虫的微光早已泯灭,微风难以从挤兑的钢筋混凝土的建筑间穿过,空调大声地喘着粗气……霓虹闪烁,华灯十里,总觉得比不上荒寒岁月里的那一灯火啊……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00001版:要闻
   第00002版:要闻
   第00003版:财富榜·最新闻
   第00004版:云江潮
“红娘”
东元三十二溪
云溪村古造纸坊
那煤油灯的岁月
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4 那煤油灯的岁月 2019-8-12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