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6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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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帚声

    小院帚声

    ■李浙平

    冬日的凌晨,天空迟迟地发亮。我还窝在暖洋洋的棉被里,已依稀听到从院子那边传来的“唰……唰……”声。声音由近而远,大概有一刻钟,声音停止了。一会儿,阿姆推门进屋,见我醒了,就给我套上毛衣,穿上衣裤,又穿好袜子,再套上小棉鞋,领我到厨房间刷牙、洗脸。从厨房间窗户往外看,天空已经大亮,夜间被寒风吹落的叶子都被扫拢在了东墙边的簸箕里,水门汀铺的道坦显得格外白,仿佛一尘不染。

    阿姆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她擦家具,从不用井水,都从灶台汤罐里取温水。所以,无论是旧格橱、老茶几、清末圆桌、床、椅、凳,还是为育林哥婚娶用的新家具,一经阿姆擦洗,都很洁净铮亮。即便是搁在厨房间外面用细竹枝扎的大扫帚,看起来也是干干净净的。阿姆对大扫帚也是爱护的,因为她每天清早就去打扫道坦,有时还会加一两次,如果地上出现杂物,似乎阿姆不允许道坦有脏杂看出现。或许是受阿姆的影响,小院处处给人以整洁的感觉。

    这座院子是用阿姆的公公北伐战争中牺牲的抚恤金盖的,原来只有张家人住。后来将北边的屋子转卖给了两户人家,到我来阿姆家寄养时,小院里生活着十几号人,我曾在此居住了四个年头。小院内的房屋是单层砖木结构,呈凹形朝东、朝南、朝西连在一起,正堂西边屋外是有一眼水井的后院。东边是高高的围墙,与巷子隔开,出入的门台开在东西边小跨院处。围墙与房屋之间,是一个有九十多平方米的道坦,是小院的公用场所。

    一年四季,道坦里总是热闹的。太阳挺好的日子,道坦里几架尿布排搭满刚刚洗涤的衣裤,从上午可以一直晒到申时。六月里晒棉被,秋天晒菜干。冬节后晒鳗鲞、黄鱼鲞、酱油肉、酱油鸡、酱油鸭,道坦里挂得如琳琅满目般。冬季里端张竹椅在道坦里晒暖,夏夜里搭起竹床板在道坦里乘凉看星星。一年中过节要宰鸡宰鸭洗菜削鱼鳞这活自然都在道坦里做,遇有喜庆摆酒更是在道坦里架起炉子摆上好几张大圆桌。而道坦更是小孩的游戏场所,女的在地上用粉笔画些大大的格子就可做起屋游戏,两人拉起橡皮筋,其他女孩就跳上橡皮筋舞了,小孩一溜儿坐在道坦边石阶上,就能玩点脚雷盘。即便是后来了,当育林哥买来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晚间也是摆到道坦里,邻居坐着电视机前,一夜连一夜看电视连续剧,那时候我已经做工,在家吃过晚饭便赶过去看。当然,养鸡养鸭,也只能让其等在道坦里自由走动。如此,道坦的地面出现脏物杂物是难免的。对此,阿姆便每天拿细竹枝扎的大扫帚去清扫。

    从没见过阿姆穿花纹的或是条纹的衣裤,长年是青灰或藏蓝的服饰。天蒙蒙亮中,阿姆扫地的身影看起来也是迷蒙的,但扫帚擦过地面的声音却很响亮,““唰……唰……”极有节奏。水门汀的地面在岁月磨蚀下已显斑驳,但被阿姆清扫过后,就干干净净,恰如阿姆做人干干净净。直到阿姆真的扫不动了,不能再拿细竹枝扎的大扫帚时,大限将近了。

    阿姆走了有二十载了。偶尔与原来的邻居在育林哥的分岁宴上相逢,聊起旧事,就不免说起“天光早一听到阿姆扫地下的响声啊,就晓得要爬起了。”我想,随着时光而去,有许多事会被淡忘。然而,留在回忆中的,必定是人生经历中珍贵的过程。那远去的小院帚声,何尝只是一件生活中琐事,阿姆将它做了一辈子,就是一种无私耐劳的品格了。

    以此文祭拜我可敬的阿姆。从我的内心深处,我应该叫她老人家一声阿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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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6 小院帚声 2019-10-2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