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恩师

    ■李淳

    项竞老师突然走了，我总有点不相信，因为几天前我在街头邂逅了他的小女婿，问到项老师的身体，他说：“还可以。”项老师驾鹤西去，我竟然一点也不知晓，甚至没有参加追悼会，直到前天在湖滨公园，一位聊得来的朋友告诉我才知道。

    项老师是我初中二年级的班主任，又是历史课的老师，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因为他的夫人张翊中老师是我东北小学的启蒙老师。我5岁时就认识她，她对我格外关照，给我起的绰号，成为她一个人的“专利”。张老师是瑞安教坛宿将，威望极高。我很早知道有个英士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成为她的先生。项老师成为我的老师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天天聆听他的教言，受益终身。项老师一生爱国爱乡，献身桑梓教育，为人师表，诲人不倦。从青年时代开始，一直到届龄退休，没有离开瑞安中学，没有离开教坛，是瑞中元老级教师，又是年高德劭的寿星，享年九十八岁，堪称期颐。

    项老师博古通今，深明史事。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教育部还来不及编著课本，在没有教学大纲的困难条件下，项老师自编教材，坚持讲学，以讲故事的叙述方式，把历史课讲得深入浅出，引人入胜，通俗生动，使我们学生如沐春风，以至很多年以后，我在观看赵丹主演的电影《林则徐》和李默然主演的电影《甲午风云》时，觉得似曾相识，原来许多重大情节，项老师在历史课上都曾详细地讲过。

    项老师的历史课，因为没有讲义，故要求学生每人做课堂笔记。那时候，学生家庭经济都十分拮据，买不起自来水笔和笔记本，我就到亲戚家中要来几本旧账簿，翻过来装订成册，用铅笔抄录板书。我的视力不佳，课间就到黑板旁边摘抄，晚上回家用毛笔再腾到另一个本子上，谁知这样坚持书写，我的毛笔字竟然漂亮了许多，这是意料不到的收获。

    项老师总是把课堂教学作为战场，认真备课，认真上好每节课，这与他的高度修养分不开的。项老师聪慧、睿智、严谨、谨慎，平时话不多，低调处事，与世无争，在教师与学生的心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他曾批评过我，也表扬过我，不管如何都使我心服口服。有一次开班会，分组讨论时，他坐在我的身旁，我本来就不爱发言，有老师在座，更不敢出声了，时间过得特别慢，好几分钟的冷场使我如坐针毡，我又不会主持，只好说：“大家随便谈谈，随便谈谈。”还是没人敢吭气。这时，项老师便教我们如何记日记的绝招，给我打下了终生受益的烙印。他说：“写日记是提高认识水平和写作水平的好办法，但不能记众所周知的无聊之事，如：昨天上学路上我见到一条黄狗，今天上学路上我见到一条黑狗之类，要记感动你的人与事，这种日记可不用天天记，但要坚持记，三五天写一篇就很好，特别要学会记思想日记，写出自己对人与事真实看法，内心深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可以坦白地写出来，先不要管对不对，这是内心独白，可以不给别人看，错了也不要紧，等几年以后再翻出看看，自己哪些看法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好的要坚持，错的要纠正。一个人要想进步，就是要不断发现自己的缺点与不足，就要不断地修正错误，这样一个人才能不断地进步。”一番金玉良言，在我脑海里固执地停留，挥之不去，没齿难忘。每当遇到特殊的事件，耳边就会响起项老师的教诲，于是隔三岔五地记了一些日记。我在新疆从事勘探工作时，遇到的趣事特别多，不知不觉记满三个塑料面的笔记本，这些材料成为我近期创作《充满奇趣的新疆》一书的好素材，这应该首先归功于我的恩师项先生。

    改革开放不但给国家带来了生机与活力，也给默默耕耘数十年如一日的项老师带来生命的春天。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耕耘自有好收成”。年届知天命的项老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晋升为瑞安中学副校长，这是他为教育事业呕心沥血终身奋斗的辉煌成果，应该称得上是攀登到了杏坛光辉的顶点。

    如今项老师驾鹤西去，是为了去天国与张老师团聚去的，他们相会一定是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