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米街拉面

    ■孔令周

    瑞安马屿有一条六米街。六米街，说是街，还不如说是小巷来得更确切些。顾名思义，六米，不是指它的宽度，而是说它大约只有六米长，你想，一个六米长的街，能算是“街”吗？但它的确是街，而且有名。

    六米街的有名，是因为它的拉面。不长的街道，开了好几间家庭作坊式的拉面店，据说鼎盛时期达到十来家，现在经久不衰保留着的还有两家。六米街拉面，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拉面，自成特色。最主要的是依然保存了南方传统拉面的制作特点，纯手工制作。

    首先是揉面，揉成不粘不滑的一团，恰到好处，然后用刀切成大小均匀的一条条，接着再用双手抖出长长细细的拉面抛到滚烫的锅里。看着师傅娴熟操作的这一全过程，作为食客在旁边欣赏，就像看杂技演员的精彩表演，很是过瘾。拉面还在锅里翻滚，唾液的分泌量已是大大增加，及至拉面端上桌，那种香味儿早已吊足了你的胃口，等到吃在嘴里，那种清味，那种口感，已叫你欲罢不能，过口难忘。

    这种拉面，还让人感觉很亲切。小时候，由于那个年代生活条件的限制，在农村，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拉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的拉面，当然要用好的面粉。而好面粉，则离不开好麦子。麦子由于性喜干旱，固然是北方的农作物，然而，在南方，也不乏种植。我的故乡在浙南的一个小山村，群山怀抱之中，一马平川。土地肥沃，加上乡民的勤劳，土地的馈赠自然是丰富的。南方水系密布，潮湿多雨，一般以水稻种植为主，然而在我小时候，我记得很深刻，很多人家是有套种小麦的。

    在空旷的田野里，麦子高高的身材，很容易脱颖而出，它们整齐地站立着，由于是旱地，我们可以在一垄垄之间自由地穿梭，贪婪地呼吸着它们的清香，手或者头可以碰得到直直向上的麦芒，要么是沾了一身花粉，要么弄得手痒痒的。

    “物以稀为贵”，由于种得少，自然也成稀罕物了。平时我们的点心一般都以粉丝（米粉加工的）或番薯粉为主，只有红白喜事或来客人了，大人才会烧上几碗麦子做的面食。记得也只有等每年的麦收过后，祖母把新收的麦子匀出几斤磨成粉，然后做成大大的一锅拉面，一大家子的人围在一起才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一把，而每当这时候，对我们小孩子来讲兴奋得就像过年过节一样。所以，吃着六米街的拉面，感受到的总是浓浓的亲情氛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土灶前踮着脚伸长脖子等吃的那副贪婪相，那腾腾的蒸汽永远漾在我的心头。

    在马屿工作的那阵，刚走上工作岗位，我经常去六米街吃拉面。老板娘人挺好，不仅待人热情，混熟了，还经常在你的碗里超大份额的放量。结婚后，带妻子去吃了几次，连妻子也念念不忘了。

    现在，六米街的拉面也算是马屿的一个特色小吃。随着生活与工作环境的变迁，已很少有机会吃到。在城里，吃多了各种所谓的如兰州拉面、飞刀面、刀削面等，吃腻了各种机器处理出来的干巴巴的各式面条，想着我们乡土气息恁浓的口味恁贴切的六米街拉面，真的挺想的。

    也是机缘巧合，年初在马屿召开我担任班主任带出的第二届学生二十周年同学会，这一届学生创造的高考成绩校方至今引以为荣，当同学们从全国各地风尘仆仆汇聚在一起，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一声声亲切温馨的问候，大家仿佛又回到了那难忘的青春时光激情的奋斗岁月。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先头接我的小分队，在解决午餐问题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六米街。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面，在热气腾腾的蒸汽里，师生阔别二十年，一人一碗拉面，细叙别后生活与工作，别有一番感慨在心头。

    六米街拉面，俨然已成为一份特有的味蕾记忆，一个别致的乡愁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