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期某日，我和老施去母校的团学中心有事。这个团学中心，是瑞中的学习场所之一，里面辟有一个小而精致的咖啡室，极有怀旧味。咖啡室的主题是“光阴的故事”。师生们手里捧着一书，桌上一杯咖啡。咖啡是成本价，几块钱一杯。外面得几十块呢。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小小的咖啡室里，低低飘荡着我听了30年的罗大佑的老歌《光阴的故事》，一下子让人暑气顿消，感觉岁月静美。

    桌子上，有学生的征文作品，关于光阴的，文笔很是不俗。征文做成桌牌的样子，颇见匠心。架子上的老物件琳琅满目：黑白电视机、旧收音机、旧梳妆盒、旧金格儿……让人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特别是那个公鸡啄米的闹钟，映入我眼帘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恍惚。因为小时候，我家就有一个这款闹钟。它伴随了遥远的1980年代的我，在灯下苦读的无数个寒冷冬夜。那时候的深夜，一盏油灯或白炽灯发着温暖的光亮。周遭万籁俱寂，没有喧嚣没有车鸣，只有偶尔的、或近或远的犬吠声，只有闹钟的“公鸡头”摆动，秒针走动发出的“笃笃笃笃”的声音，还有灯下织毛衣或缝补破衣的母亲的身影，提醒着我，光阴在走，我得努力。

    夏天、冬天，呼啸而过。如今，四十年过去了，童年的那个公鸡啄米闹钟也消失在时间的狂流里，不知道它成了哪里的尘埃了。而我，也快要知天命了。

    有时候常常想，刻意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它的时间。比如闹钟，比如岁月，比如那些几十年没有音讯了的友人。

    团学中心回来，我特地掏出旧CD反复听了几遍《光阴的故事》。窗外，台风雨正敲打着窗棂，远处的大厦氤氲在一片湿潮的雾气中。霓虹处，车影摇曳，溢彩流光。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这么久以后，再听到这首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动容。曾经年少轻狂，单纯忧伤，年少梦想，那些美好的岁月，那些美丽的恋情，刻在光阴的故事里，只是一阵烟，一弯流水，一枚泛黄的相片、圣诞卡，游弋在岁月的流光中。

    大学毕业时中文系的演唱晚会后，我、阿牛、阿旺、饶师、俞师，在男生宿舍边的那棵大榕树下席地而坐，一边喝着两块钱一瓶的青岛啤酒，一边嚼着盐煮花生米，然后就唱歌，唱《告别的年代》《你的样子》《追梦人》《未来的主人翁》，唱的最多的便是《光阴的故事》，那是人生无常的慨叹，那是眼睁睁看着岁月流逝却什么也没有抓住的怅惘，我、阿牛、阿旺、饶道庆、俞磊，大家都一样。

    如今，我偶尔也唱《光阴的故事》，可是，那曾经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青春版演绎已经不在，多了的是中年人的仆仆风尘与苍凉。

    有一天，我们在瑞中陶社做校友口述史采访，对象是我高一时的体育老师杨化强。人很幽默，吼起来很凶。因为他的公子就是我们班里的同学，所以，我们也不怕他，常常和他开玩笑。杨老师对瑞中乃至瑞安的体育事业发展是有巨大贡献的，此处我不赘述。但是杨老师非常谦逊，一再强调只是本职工作而已。杨老师体格极好、气色极佳、思维清晰、记忆力强、口齿灵清，讲起往事，可以清楚报出人名及典故，没有一点停顿。不时还幽默来一句玩笑话。杨老师写了很多有趣的故事，他发给我们，看后令人捧腹。据陈校长说，他有一个1990年去广州开亚运会坐电梯的幽默段子。我微信杨老师，他说，别慌，未完待续。幽默依旧。

    采访完毕，杨老师骑着电瓶车回家了。存德兄又请我们去团学中心喝咖啡。时令已是秋天，有蒙蒙细雨。厅外景致恬静闲适。草树葱茏，雨打芭蕉，很是养眼，令人的心宁静平和。室内有优雅悠扬的音乐《茉莉花》，是彭蔚元老师的小提琴在助兴 。

    此时有学子进来买咖啡和甜品。一个女生突然来了一句：老蔡！是你！仔细一看，原来是我学生。新高一。于是彼此笑意盈盈，互致问候，简述现状。

    突然一想，觉着人生真是神奇无常。1987年，杨老师教我们体育，他49岁，我16岁。今天我们采访他，我49岁，他82岁。我到了他当年教我体育的年龄。33年，一个轮回。咖啡厅遇到的女生，16岁，正是我1987年遇见杨老师的年龄，而49岁的我，就是杨老师当年教我的年龄。

    不知道33年后，那时年届49岁的女生会不会也如我这般，在瑞中的咖啡厅遇见一个16岁的学生，然后一起感慨光阴的故事里缘分的奇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