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白，就是给居住的墙壁刷上一层白灰。居家求墙白，是为了亮堂，也是为了整洁，在白壁上贴什么，挂什么，一看，一目了然。故而，就有了刷白的行当。

    在较早时候，没有独立做刷白的伙计，若是新盖的屋子，刷白一般就由泥水工代劳了，用的是沥灰浆。若是老墙壁，有人喜欢用白油漆，那就只能是油漆工的活了。再若是贴墙纸，就得自己动手糊。再到后来，由于楼房的大量出现，新墙装饰要讲究，就产生了专业的刷白匠。虽然是简单的手工活，看似容易，拿刷子往桶子里蘸满沥灰浆或是油漆，再朝墙壁上下左右不停地刷，但等到自己动手，才知道这也不易。

    我在准备婚房时，图个省钱，就买来材料，自己弄。这是照样学样，想着以前看刷白匠的动作，就做开了。刷墙壁容易，使刷子就行，又因为自己画过几幅油画的经验，有时还将刷子当画笔，随性在墙壁上涂抹，如此这般，半天下来，四面墙壁变得洁白，泛着湿漉漉的光。站着朝墙上刷白不怎么累，累的是刷屋顶。这时候，人是必须站在梯子上。家里没有梯子，就只能站在叠起来的凳子上，每次蘸浆一上一下，唯恐摆的凳子不实，摔下来，于是母亲就来扶住凳子。当我将蘸了浆的刷子上举刷顶时，蘸浆多了，浆水就往下滴，弄得手上、臂袖上、地面上尽是白点子。蘸浆少了，刷上去露出一条条干燥的底子，像是国画里的飞白模样。这时却在脑子里闪过所读的米开朗基罗画教堂天顶《创世纪》的艰辛了。好不容易完成了房顶的刷白，待下得凳来，一屁股坐下不想起来，看地面紫红的瓷砖已如梨花点点落满池。

    阳光照进房子里，湿漉漉的白壁渐渐干了。原来一片的洁白的墙开始显露出刷白的痕迹，浆多的地方光亮，浆少的地方因了底层的灰色显得不干净，那几处曾被当画笔涂抹过去的墙上更是出现杂乱的刷痕，而房顶则是灰白相杂，恰是一幅被揉皱的纸。这一天的劳而无功，皆因了自以为是的会能做，却忽略做何事得靠本事。未婚妻来看，眉头一皱：“重刷。”

    现在刷白用绒滚子，应该省力了，但我不再做了，若需要，找刷白匠，付资就成，刷得匀实，刷得漂亮，刷出本事。我第一次读到冯骥才的《俗世奇人》里的“刷子李”，才晓得在天津卫很早就有专门的刷白匠人了。刷子李刷白时必穿一身黑，刷白后黑衣裤上若有一点白浆滴上，不收钱。当徒弟曹小三以为他黑裤子被烟灰烫破之处映出白袜子是浆点落上时，他说的一句话颇耐人寻味：“你以为人家的名气全是虚的？那你是在骗自己。好好学本事吧！”

    哈哈，本事，不学精深，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