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象升

    再一次带领学生读着《小马过河》的时候，不禁想起彭文席先生。彭老先生的家离我家不远，在上学必经的路旁，是两间紧靠路边的两层楼。楼房对面是一个半亩地大小的池塘，每到盛夏，池塘里便挨挨挤挤地长满了碧绿碧绿的荷叶，那粉色的荷花从绿油油的叶丛间钻出来，或盛开，或含苞欲放，或展开几片花瓣，如含羞的小姑娘，特别漂亮。

    彭文席先生原来是一名教师，又是闻名全国的儿童文学作家，所以村里的人都尊称为彭先生。初春的早晨，当我背着书包去上学时，总会看见田野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缥缥渺渺，彭先生和夫人会在初阳升腾时在田埂间漫步，远远望去，那两个闲庭散步的老人是那么从容安逸。

    彭先生的孙子从豪和我同学，时常和我们说他爷爷家里是如何藏书丰富。当书本上都出现他爷爷写的寓言（童话）故事《小马过河》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顿时惊为天人，这可是第一回有活生生的“作者”与我们如此接近，嗯，虽然只是作者的孙子。于是，到放学时，我就跟着豪哥兴高采烈地去往彭先生家，一路上，我们肩并肩，手拉手，高声唱着音乐老师教给我们的新歌《潇洒走一回》，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到了彭先生家，我们兴奋地蹦跳着进了他二楼的书房，只见两面墙上是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那斜照进窗户的余晖，给那些我见也没见过的大部头书本上涂抹了一层神圣的金辉。我从来不知道除了书店，家里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藏书，想起我那十来本当做宝贝一样藏在床底下纸箱子里的童话书，不由得大声叫起来：“哇，书山书海啊！”彭先生听到了，缓缓转过身来，对于忽然窜进书房的我们并不惊讶，兴许是早就听到我们一路嚎叫着过来了。他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好像为了看清楚我们，他用左手往下扒拉了一点，老花镜就架在鼻头上，右手有握着一支钢笔，仔细打量了一下我，露出慈祥的微笑。他笑呵呵地说：“客人来了，坐着玩会儿吧！”见到“真人”了，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顿时腼腆起来，只呵呵地傻笑。豪哥说：“爷爷，我带同学过来借书看。”“噢，好啊！那边——”彭先生指了指他左手边的大书架：“那下面两层都是童话故事，可以借去看的。”“好诶！”我们欢呼起来，忙不迭地跑去翻看起来。这里的书可真多啊！除了老师讲过的童话、寓言故事书，还有好多好多儿童故事书。那时候，我想要一本课外书，得去瑞安解放路上的新华书店才能买到。而只有过年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跟着爸爸妈妈去一趟瑞安，到书店里买几本喜爱的书看。家里的《小洋葱头历险记》和《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早就被我反复读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快翻烂了。我忽然瞅见了一本厚厚的书《小马过河》，咦？这么厚？我翻开一看，原来是收录了彭先生和一大批其他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合集。这本书起码有七八百页，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书都要厚重。我高兴地抱着书来到彭先生旁边，说：“阿公，我借这本书。”“好好好，你拿去看吧！”彭先生摸摸我的头说。随后，我带着心仪的书走出了小屋。那满池的荷叶在傍晚的微风中摇曳，好多荷叶都展开到路边上来了，随手就可摘到。穿插其间的粉色荷花里，那嫩黄的花蕊悄悄地从花瓣间探出头来，让整个池塘的色彩都明丽起来。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常常去彭先生那里借书看，那慈祥的老人每次都笑呵呵地随我翻阅。

    初中以后，离家读书，每次都是坐公交车匆匆来回，便再也没去彭先生家借书看了。路过彭先生家时，我总是见他坐在窗前伏案写作。到如今，先生去世多年，每次读到《小马过河》时，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当年去借书的事情。彭先生一生都做着与儿童文学相关的事情，更是对我们小辈关爱有加，才学人品，高山仰止，当是永远值得怀念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