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浙平

    寂寞的小巷，突然传来“生锅补镬唉”的吆喝声，由远而近。这时候，便有一些人家将早已单独搁置的裂镬漏锅拿出来，紧跑到门口，未见人影先叫道“有镬补那”。听到一声应，才见锔锅匠停下脚步，循声而望，然后担着担子慢悠悠来到要补镬的人家面前，歇下担子。又见有几户人家的妇人，手里拎着铁镬、铝锅，朝锔锅匠走来。于是，在锔锅匠的身边，便围起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锔锅匠不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他只将你递给他的铁镬、铝锅拿着，朝空中一看，心中便有了锔补的数了，然后报出一个让你不会讨价还价的价位。如果一看铁镬、铝锅破裂的不堪入目，就嘀咕一声：“不能补了。”假如你还要多言希望补一补，他就直言道：“补起来还会漏，不合算。买新的吧。”可是，在盛行漏锅补着用的年代，买一口新锅，总是要增加家用的支出，对于靠节俭过日子的家庭主妇来说，能补就争取补，绝不浪费，应了那句在学校里常听的南京路上好八连的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节约精神。

    看锔锅匠补铁镬、铝锅，工具简单：锥子、锉子、剪子、锤子。材料简单：铁丝、铜丝、铝皮。工艺似乎也简单，在破裂的边上打孔、上丝、填材料，然后用锤子敲平。在锔锅匠手里如此这般摆弄一番，不能用的铁镬、铝锅又可用一阵子了。

    有一次，家里一口铁镬的底部出现了一个小洞，烧啥就漏水漏汤，却又弃之可惜。偏偏那一阵子听不到“生锅补镬唉”的吆喝。我便想自己学过钳工，又看过锔锅匠是如何补漏的，便找着工具和材料，动手补。拿锥子使锤子在小洞轻轻一敲，感觉小洞变成稍大些的洞了。再加些力气一敲，洞边上现出一条裂缝。心想坏事了，赶紧用锥子在小洞里挖，小洞越来越大。改用什锦圆锉，没用，洞变更大，而裂缝也更长。原本一口裂镬在锔锅匠手里是可以补好的，而于我手里却成了真正的破镬。可见不是什么手艺在外行人手里都能成的。

    民间有句老话“大虫怕个漏”。大虫是指老虎，意思说威猛的老虎也怕身上出现一个漏洞。而镬与锅，作为炊具，必是离不开水的。而水之能被蓄，是蓄水具严实。哪怕有一丝裂缝或是小孔，水的居低精神就表现出来，漏水。而漏水，小至镬与锅漏水，大至屋顶漏雨，总是令人很烦恼。所以补漏，实在是一件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行当。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想到将生活用品补一补的念头也越来淡薄。我觉得这丧失的不仅是一个行当，而是一种艰苦朴素的持家之道。有一次，母亲拿着一口有点漏水的铝锅，自言自语：“唉，丢了真可惜。”我听着，感到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