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最难离，故土最难舍。一些往事，总会在记忆里流淌。

    塘下。一条温瑞塘河贯穿其中，塘川街上灯火璀璨，人流如潮。

    如果说，有一种向往，叫远方，那么也有一份情愫，叫老街。塘下老街，相对更早、关于这条承载塘下光阴和故事的老街，我印象不多。那时候，我还小，鲍田到塘下，在我心里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也很少有机会去塘下老街。如果没记错的话，最早应该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去塘下老街配过一次眼镜。一条老街总是历经沧桑，塘河畔的塘下老街，是塘下最早最繁荣的一条商业街区。时过境迁，现在的老街没有了当年的繁华，基本上都转变成经营电动机和钢材的店铺。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陈宅菜场口那段还比较热闹，市井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经营着传统的盆碗、状元糕、糖金杏等，充满着老塘下的味道。

    时光飞逝，有些事、有些东西已经逐渐淡忘，消失。还记得停靠在上金路口，塘下的菲亚特“三轮卡”吗？超强动力，招手即停，是以前塘梅公路上塘下往返梅头的主要交通工具，斗状式的拥挤车厢，两边对坐，用一条“千斤带”当扶绳。现在“三轮卡”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俨然成了那个年代的印记，见证了塘下的发展。

    鲍田。生于鲍田，长于鲍田，对于鲍田，我相对更熟悉。

    鲍田鲍三老菜场口对面，有一条往下垟和滩涂走的路，叫“直落达”（意思是一条路，笔直到达），经年累月，从最早长满杂草的羊肠泥路，到硌脚的石子路，再到现在能通车的水泥路，对此我印象很深刻。因为老爹曾经在下垟种了几亩西瓜，每逢暑假，我都会从这条路骑自行车去下垟瓜园玩，我也把自己想象成颈戴项圈、手举钢叉、月下剌猹，鲁迅笔下英姿飒爽的少年闰土。

    童年盛夏的下垟很好玩，我们会用小树枝拴着鸡脖子钓“石哈儿”（螃蟹的一种，个头比河蟹小），或者直接穿着小裤衩钻进河里摸鱼摸螺蛳，有时候水草下面摸到“哈达蛇”，会吓个半死，也会到堤坝上捉蚱蜢，捉“铁牛”（一种有着长长触角，外壳坚硬的昆虫）。之前的堤坝是泥坝，两边周围种着“狼毛树”，高大又茂密，且很少有人经过，有《西游记》里唐僧被妖怪抓去的感觉，风一吹，沙沙呼呼作响，我都会和伙伴们惊叫“妖怪风刮起来了，妖怪来了，快跑”。

    这条泥坝在1994年被17号台风冲毁，那场台风，那场灾难，是我们不想提及的痛。那年我14岁，回想起当年塘下一片汪洋，触目惊心。

    防台抗台一直是我们沿海地区的重点工作，之后建造了现在石头垒砌的堤坝，巨龙般横卧于滩涂上，在堤坝上休闲漫步，观日出，看云海，成了现在的一道风景线，也成了我们的生命线。

    海安。我们更习惯叫它“海安所”。海安最热闹的时候，当属“清明天，会市”，距今已有几百年传统，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商品，挨家挨户摆酒。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岩炮一响，黄金万两。还记得海安西门外“岩荡”开岩炮吗？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会把附近的我们吓一跳。小时候经过那里，经常看见采石的工人，光着膀子，顶着烈日，挥汗如雨，忙碌于一台台碾岩机之间。随着社会的进步，环境保护意识加强，当年热火朝天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场桥。我的第二故乡。小时候对场桥的印象，局限在代上，脑海里还能勾勒出三十年前的大概模样。那时候的机耕路是一条碎石子和黄泥铺成的路，凹凸不平，每当汽车摇摇晃晃经过，尘土飞扬，两边没有现在的绿化栏，而是栽着零星的防护树。上世纪80年代的乡村旧貌，也许都这样子吧。

    场桥多河，多桥，多榕树。现在的博士楼酒店这里，以前应该是一条“河峡儿”（小河），沿着这条小河，到了浦桥老人亭，再往左边的沿河小路进去，经过鞋社，转弯，就会看到一条拱形的小桥，桥下就是承载记忆、承载乡愁的“樟横头”，一株百年老榕树屹立在村口，盘根错节，遮天蔽日，默默守护着代上村的安康。榕树的左边有一间小庵堂，香火不断。外婆家就在距“樟横头”不远的“高踏步”里面。

    罗凤。104国道上的凤士桥，应该是罗凤的方位。我发现，我的印象似乎都与榕树有关，对罗凤的儿时记忆，也是停留在塘口的那株古榕树上，枝繁叶茂，高大的树干如虬龙般，几乎延伸到了塘河中央。

    条条大道通罗马，条条水路到罗凤。当年有一次，走水路去塘口的阿姨家，可能时间太久，年纪太小，记忆有些模糊，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表姐出嫁那天，也记不清是爷爷还是哪位阿公划小船带着我们，经温瑞塘河，然后停靠在塘口的“轮船埠头”，看到了那株古榕树，就像是看到了塘口阿姨的家。那时候家里摆酒，都是早上用板车去拉来凳桌盘碗和煤球炉，然后一大帮人在门口张罗，特别热闹。

    我们都是尘世中匆匆的赶路人，捡拾光阴里零落的碎片，生命得以温润、得以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