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甡:铁窗斗士 血荐轩辕
■马邦城
项甡(1920-1942),瑞安城关人,少年丧父,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后,即去塘下白门一家中药店当学徒。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加入瑞安县政治工作队,后转入青年救国服务团,在第一救亡干部培训班工作。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城区党组织领导下,从事抗日救亡运动。“青救团”被国民党当局强行解散后,他撤离至丽水、金华等地隐蔽。1941年1月25日,夜宿金华《浙江潮》杂志社时被捕,押解至江西上饶集中营,在狱中坚持斗争,英勇不屈。次年,日寇逼近上饶,在集中营迁移途中参加逃狱暴动,因身患痢疾,体虚力弱,结果被敌人抓捕,在赤石镇虎山庙旁惨遭杀害。
抗日救亡 匹夫有责
2019年11月,从福建武夷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传来信息,希望瑞安方面帮助寻找项甡烈士的后人。原来,项甡是当年瑞安的抗日志士,被捕后曾关押在江西上饶集中营,在监狱迁移途中,参加著名的“赤石暴动”,壮烈牺牲。
那是1941年“皖南事变”之后,国民党在江西上饶茅家岭、周田、李村、七峰岩等地强占多所民房,经过改造,设立了规模庞大的法西斯式人间地狱——上饶集中营。这里先后囚禁了新四军排以上干部,以及从南方各省、市抓捕来的共产党员和爱国人士900余人,瑞安籍年轻共产党人项甡就是其中一员。在狱中,他与国民党反动派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并被视作不堪“感化”的顽固分子,被关押在上饶集中营最黑暗残酷、素有“狱中狱”之称的茅家岭监狱,后来在“赤石暴动”中,惨遭敌人杀害。
项甡1920年出生在瑞安城关,从小就聪明好学,喜欢读书。奈何家境贫寒,父亲去世,家中仅靠母亲一人维持生计。他从南堤小学毕业后,便到塘下白门一家中药店当学徒。毕竟是读过书的孩子,辍学后他对知识的渴求反而更加强烈。在药店,项甡照样好学不倦,平时一有空闲,就坚持读书、习画、练字。他阅读了很多进步书刊,其中最喜欢的就是爱国人士邹韬奋主编的《生活》杂志。“九一八”事变后,国土沦丧,民族危机重重,他对日军侵占东北的暴行,义愤填膺;对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深恶痛绝。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抗日救亡的浪潮席卷中华大地。国难当头,匹夫有责!项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愤,毅然离开药店,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抗日洪流之中。他加入了由中共地下党秘密领导掌控的瑞安县政治工作队,在党的教育下,思想觉悟不断提高,很快就成为政工队里的骨干。1938年,他转入县青年救国服务团,并被派到第一救亡干部训练班工作。在此期间,他经常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给《浙江潮》《青年导报》等进步刊物撰写稿件,分析形势,宣传抗日,揭露日寇血腥暴行和国民党顽固派媚日反共的可耻行径。不久,他根据“青救团”的指示,在县城横街开了一家书店,出售抗日爱国书刊,传播革命火种。
1939年3月,由于表现突出,项甡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协助城区党组织成员金世雄开展青年工作。同年8月,他代表“青救团”参加了由县长吕律组织召开的宪政座谈会。会上,他慷慨激昂,无情地揭露了国民党假民主、真独裁,假团结、真分裂,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丑恶面目,直把吕律气个半死。从此,以吕律为首的反动当局,把“青救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下令予以强行解散。项甡与金世雄等同志得知消息后,连夜起草《瑞安各界团结抗战联合宣言》,发动各阶层民众团体和爱国人士进行抗议,与反动当局展开了面对面的斗争。
国民党反动派掀起反共高潮,再一次向合作抗日的共产党人举起屠刀,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形势越来越紧张,1941年1月初,项甡接到城区区委负责人孙经达通知,要他紧急撤离瑞安,转移至丽水、金华一带暂行隐蔽。25日,项甡与李士俊等8人抵达金华。当晚,他们正在《浙江潮》周刊社夜宿时,遭到国民党宪兵逮捕。
铁窗斗士 坚贞不屈
项甡等人由8名全副武装的宪兵和4名便衣特务押解至江西上饶。他们先是被带到宪兵第八团团部的一个死囚禁闭室内临时关押,后又转至茅家岭,囚禁在葛仙庙监狱内。这是一座由庙宇改成的牢房,阴森恐怖,暗无天日,一间10来平方米的牢房,竟然关押着20多名所谓的“学员”。白天,大家还能拥挤在一起,背部相互依靠坐在草堆上,夜晚,只能见缝插针,互相紧挨,侧身交叉着睡觉。牢房地面上还钉着一根根竹桩做隔离,防止熟睡后大家乱挤成一团。
难友林夫是平阳钱库人,他画了一幅漫画《睡在刀山之中》,拿给项甡和李士俊看。林夫故意把竹桩画得跟尖刀似的,把囚徒卧睡“刀丛”中间、地狱般的牢狱生活描绘得活灵活现,极具讽刺意义。牢狱里伙食极差,林夫还编了一首打油诗:“一日两餐沙子饭,每人一勺豆芽汤。沙子越多米越少,汤里无油又无盐。牙齿吃得嘣嘣响,肚里饿得咕咕叫。”与项甡、李士俊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高墙铁窗内唱起了快板,引得难友们哈哈大笑。
项甡被捕后,矢口否认自己是共产党员,敌人不信,将他押解到汪家湖特别刑讯处逼供。特务开口就问:“你是何时加入共产党的?”项甡坚持说自己是抗日爱国青年。特务冷笑道:“谁都知道,你们爱国青年,其实都是共产党,你承认自己是爱国青年,肯定也参加共产党了!”项甡反唇相讥:“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参加国民党的,都不是爱国青年吗?”特务恼羞成怒,对他动用了重刑,威逼他交代出党组织人员名单。项甡宁死不屈,虽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但坚持不吐真言。特务一无所获,只好重新将他带回葛仙庙监狱。
项甡虽身陷囹圄,却暗中与狱中地下党取得联系,秘密开展对敌斗争。他曾与冯雪峰、宿士平等同志相互串联,共同撰写诉状,揭穿葛仙庙特务头子张超,承诺“三个月后释放政治犯”的谎言。这份诉状由宿士平起草,经项甡誊抄传发出去后,不想落到张超手中。他认得项甡的笔迹,便气势汹汹地把项甡抓过来审讯。张超厉声追问主使者是谁?项甡说释放政治犯是大家的一致要求,诉状也是大家让他抄写的,根本没有什么主使人。张超勃然大怒,下令将项甡毒打了一顿,并推入只容一人站立的牢笼,严加惩罚。
后来,国民党特务见用“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假惺惺地宣布上峰的“宽待”政策,还同意让冯雪峰他们在狱中创办墙报,企图借此欺骗软化“囚犯”。狱中地下党决定利用墙报作武器,扩大宣传,鼓舞斗志,粉碎敌人的政治阴谋。
在第一期墙报上,项甡撰写刊登了一首《歌蔷薇》的新诗,用隐晦的笔调,借物抒情,歌颂蔷薇,呼唤狱中的战友,不要悲哀叹息,要用殷红的鲜血去灌溉……项甡还编写了《普罗米修斯》的故事,热情歌颂普罗米修斯不畏艰难困苦,舍身取火,把光明带给人间的自我牺牲精神,以此来激励难友,不怕流血牺牲,要为人类谋幸福,为追求光明、献身真理而奋斗。
赤石暴动 血荐轩辕
1942年5月,日本侵略军沿浙赣线西犯,金华、衢州相继失陷,上饶危在旦夕。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顾祝同下令集中营向闽北撤退。此前,上饶集中营已将“囚犯”重新进行改编,项甡被编入由所谓“顽固分子”组成的第六队。
6月5日,第六队人员被大批荷枪实弹的宪兵特务押离上饶,向闽北进发,开始了长途跋涉。第六队秘密党支部立即筹划组织逃狱暴动。
6月17日,集中营全体人员从崇安县城出发,下午4点钟左右到达赤石镇,横卧在前面的是一条宽约100米的崇溪。这时,走在前头的第五队已摆渡过河,押解的宪兵大都跟随而去,剩下的警戒力量大为削弱。轮到第六队过河时,即将日落。河东一边属丘陵地带,越过丘陵就是武夷山了,只要跑进山林,天一黑,敌人就无法搜寻。这里的山区又曾是当年红军的老根据地,群众基础好,逃离出去后,很容易得到当地老乡和党组织的掩护与救援。陈载周等支部领导成员经过分析,决定过河后立即进行暴动。
这里的渡口只有一条小木船和两只竹筏在来回载渡,敌人让先行过河的人员都集中在岸边等候。就在最后一批同志快上岸的节骨眼上,陈载周突然大喝一声:“同志们,冲啊!”项甡与难友们都一跃而起,向武夷山方向冲去。押解的宪兵特务一时都惊呆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当枪声响起时,许多难友都已穿过水田,钻进了丘陵。
由于在集中营里备受饥饿和酷刑的折磨,加之得了痢疾,项甡的身体非常虚弱,奔跑起来不觉头昏目眩,腿脚发软,喘不过气来。后来他实在跑不动了,只好藏匿在灌木丛中。结果与好多同志一样,最终没能逃脱,被前来搜捕的敌人抓住。虽经严刑拷打,但项甡始终坚如磐石,拒不透露有关暴动的组织情况,表现了共产党员严守机密、视死如归的高贵品质。7月19日,他与75名战友一起被五花大绑,押解到赤石虎山庙旁边的茶园里,遭到集体枪杀,牺牲时年仅22周岁。
如今,在上饶集中营革命烈士纪念馆里,仍保留着项甡当年所写的《歌蔷薇》这首诗。铁窗斗志,血荐轩辕。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项甡流尽了身上最后一滴血,犹如一朵用鲜血灌溉出来的蔷薇,在祖国的大地上绽放,点缀着人间的美丽。
编后语:为庆祝建党100周年,本报在副刊《玉海搂》开辟“瑞安英烈故事会”专栏,迄今已刊出28期,讲述了28位瑞安革命英烈的红色故事。这些故事真切生动、感人至深,进一步激发了广大读者缅怀先烈和爱党、爱国、爱乡的情怀,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教育作用。“瑞安英烈故事会”系列作品在中国县市区域报新闻奖评选中获得三等奖。
赓续红色血脉,开创美好未来,愿广大读者牢记先烈的遗志,从中汲取精神力量,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