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联手攻击下的大地,迅速降温。秋“咻”地一下翻了篇,江南入冬。日渐寒冷的日子里,不由得想起温暖的年来,奈何离过年还久,只好去食堂买碗年糕聊以慰藉。可是食堂的年糕太难吃了,以致愤愤不平地写下这篇年糕记,回忆并盼望回家吃年糕的日子快些到来。
“十二月忙年夜到,挨家挨户做年糕。”年糕,年与糕,所以我对于年糕的美好回忆总是与过年相联系。
但其实它是随处可见的。任你去哪个菜市场或是超市,总能遇得到。通常以黄、白两色为主,长条状,象征金银,遇上过年过节之际,菜场里也会有印点花或是福禄寿禧字样的年糕。不过超市里的年糕总是一如既往一成不变的,用苍白乏味的真空袋装好,放进冷柜,等待想过年的游子把它买走,然后可能再对着不对味儿的厨房成品一筹莫展。
腊月廿八、廿九时,奶奶便会早早地去市场买年糕了。通常会买十来条,放在装了水的盆里泡着,然后就从大年初一吃起,直到元宵才堪堪吃完。
年糕的炒法有很多种,年里最常见的大抵是“大杂烩”炒法。锅里先浅浅刷上层油,而后将处理好的菜籽头、腌好的酱油肉等一同倒入,小火炒入味。火候差不多,汆过水的小薄片年糕便华丽下场了。木铲翻炒,各色配料活蹦乱跳中,一盘炒年糕也就完成了。别看它只短短几步,但若是火大了或是翻久了,下边儿的菜多半会焦;要是只等水初沸起来便让它出锅,它非得气出两幅面孔不可:外里一层因为蒸汽的作用已经软化了,但内里还是硬着的。
年里的炒年糕出锅摆盘时,多半还会放上些红萝卜,以示喜庆。配菜有时也会由盘菜来代替。说起来我真是讨厌这家伙,切成片的盘菜同样也是白白的,悄无声息地混入年糕中,还朝你叫嚣:快来看看我是年糕还是盘菜!持箸观察好一会儿,才将筷子犹犹豫豫地伸向它,夹起,送到嘴边咬一口,脆生生的。好嘛!盘菜!不信邪,看准了再夹一块,嘎嘣嘎嘣地响,居然还是盘菜!不可置信地哀号着:“为什么盘菜炒年糕里没有年糕啊。”哥哥白了我一眼:“小妹啊,你打量的时间里大家已经夹完年糕啦。”看了看大家碗里满满的年糕,暗暗发誓下次一定直接铲一勺来。可到了下一次时,又因为不自觉地观察而落了先机,最后皆以恹恹地去夹被大家留下的盘菜和萝卜告终。
但现在想起来,年糕寡淡,盘菜或是菜籽头带着菜蔬的甜,酱油肉的咸,还有其他来不及列上调料里的酸与辣。吃年糕时就该每种配菜都夹,让自己的口味变得宽一点,杂一点,大概对生活的态度也会宽和一点。
当然,年糕里蕴含的也不仅是五味,还含着顺颂时宜的观念。菜籽头或者盘菜的绿意是春天的生机勃勃,萝卜则以其色彩之热烈而成为夏天的代表,主体年糕是秋天丰收的小麦或水稻磨成粉后经系列手续才变成年糕的,而温州人自己腌制的酱油肉里则藏了冬天阳光的气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碗年糕里盛满了四季。而这样一碗团圆时候才吃得尽兴的年糕也体现了人们对家的观念:无论他在外面生活的风雨中如何,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他必得返乡。回归家人、乡邻、桑梓,也就回归了他自己。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在,总觉得家里过年时的年糕是不可超越的,念书时食堂的年糕自然也就难以入眼了。倒不是我存在偏见,只是食堂里的年糕总是切得又大又长,没有酱油肉也没有菜,甚至连我讨厌的盘菜都见不到影,吃完后还能见到碗底厚厚的一层油。偏偏这样的年糕还是食堂早餐里除了面包与馒头外为数不多的主食(剩下的分别是同样油腻的炒蛋饭、炒粉干与炒面),愤愤不平地吃完早餐,在晃悠去教室的路上开始热切盼望过年时的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