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豹

    我对宁夏的最初印象，来自于三个人，一个是初中时的英语老师，他独身，满脸沧桑，据说年轻时曾被划为“右派”，发配到宁夏这个苦寒之地“劳改”；另一个是从小在瑞安长大的东欧侨领，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作为知识青年远赴宁夏“支边”，改革开放以后远涉重洋打拼，行迹可歌可泣；还有一位是知名的温州老作家，他自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宁夏工作，便扎根于祖国的边陲，写出了一大批深有影响的文艺作品。从这三个人身上映射出来的宁夏，简直就是一片遥远的蛮荒之地。然而我初到宁夏，观感与当初的想象却完全不同，相比于东部地区的躁动与杂乱，地处西北腹地的宁夏地小物博而山河壮美，回汉共处其风情迥异，可谓是一片宁静而安祥的“处女地”。

    被称为“天下黄河富宁夏，塞上江南米粮川”的宁夏，不仅有瀚海金沙、雄关漫道，同样草长水美、稻香果甜，独具浓郁的边塞风情。而作为宁夏回族自治区的首府，银川这座西倚贺兰山、东临黄河的城市构架并不大，整个城市显得洁净和谐，市区堵车的现象不严重。我们走在银川的街头，在并不拥挤的人流中可以听到人们操着不同的方言，可以看到头戴白帽的回族男子和披着盖头的回族妇女，也在不经意间发现有几位发式怪异的现代青年在游逛。初来乍到，我们抽空游览了位于银川西郊贺兰山东麓的两个奇迹：其一是被称为“中国金字塔”的西夏王陵，其二是被称为“中国质朴的好莱坞”的华夏西部影视城。中午时分，在银川做生意的瑞安老乡提出换换口味，要请我们去黄河边吃鲤鱼，并且说是正宗的野生鲤鱼呢。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郊外的景色越来越苍凉，驶过一大片荒无人烟的开阔地之后，车子拐进了小路直接开向黄河岸边。只见荒郊野地里孤零零地屹立着一座用竹木搭起的小棚屋，简陋得不成样子，老板是一位衣着破旧的中年汉子，不知是汉人还是回民，我们也没有特意去打听，只见他的脸膛黝黑又亮堂，带着黄河边风霜雪雨和阳光浸染的颜色，特别是他的那双手，粗糙得就像是砂纸。他把从黄河捕上来的鲤鱼都养在一个大水坑内，由顾客自己去捞，大小也根据各人的喜爱去挑选。只见水坑里一条条大鲤鱼眼似珍珠，晶莹夺目，形似柳叶，形体匀称，特别是“三围”和“身高”黄金搭配，增之一分嫌多，减之一分嫌少。我顿觉它们比一般的鲤鱼更胜一筹：全身金黄，灿烂亮丽；鳍带红色，艳若晚霞；活龙鲜健，活泼可爱。

    宁夏引黄灌区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而宁夏黄河鲤鱼则以肉嫩鲜美、营养丰富，与陕西黄河鲤、河南黄河鲤、山东黄河鲤、山西天桥黄河鲤并列为黄河干流的“五大名鲤”。宽阔的黄河水面舒缓宁静，波光粼粼，为银川平原孕育出闻名遐迩的黄河鲤鱼，如果来到银川而吃不到这里的鲤鱼会是一大遗憾。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带着期待的心情兴冲冲地走向了“餐厅”，狭窄的小棚屋里，矮矮的小桌子、小竹椅，看上去不舒心，但坐下来以后觉得还是挺舒服的。

    很快，整个棚屋里飘溢着美味的浓香，当一条六七斤重的黄河鲤鱼被端上餐桌时，用“鱼惊四座”来比喻可谓恰如其分。这条黄河红鲤鱼的个头很大，加上是用当地传统的烹饪方法烧成的，便构成了鲜香无比的独特风味，一下筷，大家都说“不错不错”。据老板介绍，这里的清炖黄河鲤鱼（俗称红拐子）原料用的是黄河野生的活鲤鱼，将鱼宰杀后去鳞除鳃，取出内脏洗净，将鱼放在盘中加笋片、火腿片、精盐、味精、葱、姜、酒，入锅清炖至熟，淋上少许猪油即成，汤汁浓白，肉质鲜嫩，具有野生鱼的特殊香味，是当地人招待高贵客人的上等菜。这清炖鲤鱼的制作要诀是一定要注意用文火慢慢地、耐心地炖，等到鱼肉酥烂飘香、汤像牛奶一样浓郁时便大功告成！看来，这“炖”里头还有一番关乎人生与爱情的哲理呢：大火熬开了生活的序曲，让两个人的人生有了重合的可能；可是，不温不火的岁月之下，我们能不能等到那锅鱼汤开锅，要的是两个人面对琐碎生活共同的信心和耐心；一锅鱼汤的温暖，不如直白地告诉自己，所谓天长地久的爱情要用文火细细熬。

    这顿别开生面的野生鱼宴吃得我们不亦乐乎！身处陋室而不觉其陋，关键在于这鱼实在是太好吃了，鱼肉十分鲜嫩且入口即化，鱼汤则呈乳色又白雾袅袅，估计就是汲取清冽的黄河水煮的，于是，黄河便进入了我们的生命之中，直喝得一桌子人都热汗淋漓，十分惬意。

    这时，灿烂的阳光如碎金般地漏进了竹木构筑的“餐厅”，那盛着鱼汤的大锅里闪耀着一条条细细的金线，在桌子周围营造出了温馨的氛围。室外是浩浩东流的黄河，耳畔传来的是一阵阵波涛的絮语和不知名的小鸟飞过时的啾啾鸣声，当下便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和幸福。看来黄河鲤鱼不仅很好吃，而且还有厚重的鲤鱼文化呢。由于种种原因，如今野生的黄河鲤鱼越来越少了，因此，当我们在享受舌尖上的愉悦时，千万不要忘记保护黄河这条母亲河，挽救黄河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