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黄丽云/文 孙凛/图
昨日上午，在东南沿海海水稻总部示范基地——瑞安丁山二期一号农业地块，1500亩连片海水稻，为大地披上一袭金黄的新装。“收割啦！”随着一声吆喝，今年瑞安海水稻正式开镰收割，收割机在稻田里穿梭，开足马力将一茬茬被压弯了腰的海水稻“收入囊中”。
“海水稻”又名耐盐碱水稻，可以在盐碱地上生长，如沿海海滩。这是丁山二期一号农业地块种植海水稻的第4年。一号农业地块过去是一片海涂，属于重度盐碱地，无法进行耕种。
改变从2019年开始。浙江瑞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取得该地块1500亩农田承包权，并与袁隆平院士科研团队取得合作，借助“四维改良法”技术，引进“海水稻”。一起种下的，还有瑞安的粮食梦。
盐碱地上是如何种出水稻的？4年来，种植海水稻效益及市场反响几何？瑞安的经验适用于沿海其他地区的盐碱地吗？带着疑问，记者走进位于瑞安海水稻盐碱地稻作改良示范基地。
改良盐碱造粮仓
“今年海水稻长势不错，产量跟预期差不多，总产量预计有近750吨。”在忙碌的收割现场，海水稻示范基地主要负责人、浙江瑞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秀炜说。
别看现在基地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刚开始却颇多曲折。陈秀炜说，第一个难题是，瑞安海涂的含盐量最高达到6‰，是普通土地的10倍左右，海水稻不易成活。针对这个难题，陈秀炜与袁隆平院士科研团队取得合作，借助“四维改良法”技术，改良土地盐碱化。
“四维改良法”是盐碱地改良综合解决方案之一，它以耐盐碱水稻为核心，整合物联网系统、土壤定向调节剂、植物生长调节素及铺设暗管等4个维度的要素进行自由组合配套，从海水稻品种、营养搭配、水盐管理系统等方面出发，量身定制针对目标土壤的最优解决方案，让土壤和作物“活”起来。
“前期的500亩土地，我们就是严格按照‘四维改良法’来改良。”陈秀炜说，比如，农技人员会在稻田内铺设暗管，借着排水的力量，带走多余的盐分。
经过一两年的探索，陈秀炜发现，瑞安雨水充足，土壤里的盐分不易上升。因此只需要匹配2至3个维度的改良技术就能逐步改良盐碱地现状，他果断地取消铺设暗管这一投入最大的流程。经过3年多时间的改良，目前这块地的含盐量已下降为3‰左右，将来可以栽种多种农作物。
地块地质结构松散也是海水稻种植过程中遇到的难关之一。第一年试种时，因为对土地结构不了解，旋耕机等机械一进地里就陷进去，要出动挖机去“救援”。为了让土地结构变得更结实，要先用推土机把地压实，然后再用内含卫星系统的激光平地仪，将高低不平的地块推平。
土地结构相对结实后，机械终于能进场了，但又出现新问题。土壤中石子太多了，旋耕机的刀片都断了很多个。
为了分离石块，企业花十几万元购进捡石机。但无奈的是，我市雨水较多，土壤中的石块和泥土都粘在一起，捡石机没有办法分离。工程技术人员只能找工人去捡石头，投入大且效率低。慢慢地，他们也摸索到新方法：放水入田，再用大型拖拉机将泥土打成泥浆。“这样一来，土壤中的石块会自动下沉，石块如果沉到二三十厘米以下，对农作物的影响就小了。”陈秀炜说。
“据测算，我国有近15亿亩盐碱地，其中，近十分之一的盐碱地具有开发利用的潜力，东南沿海就是重点区域之一。”青岛海水稻研究发展中心袁隆平院士团队成员裴凡龙说，耐盐碱水稻的研究与推广对于保证我国的粮食安全有重要意义，瑞安基地的研究，对于整个东南沿海的盐碱地利用有着重要意义。
裴凡龙现在主要负责海水稻的推广工作。他曾多次来瑞，指导海水稻的种植。他说，南北方的气候与土壤有着极大的差异，他们的实验种植基本上是在北方完成的，所以瑞安在引进海水稻品种后，还需要改良和适应。尤其是瑞安基地的土地渗水性较差，底层土壤的盐碱度会比较高，不利于作物生长。好在相对北方，瑞安雨水多，能一定程度压制土壤中的盐碱。
立体农业新高度
成功解决“种不了”的问题后，瑞安海水稻团队便开始思索如何“种得好”，智慧农业就是提升效率的关键方法之一。
为提高海水稻种植的产量及效率，基地与大疆无人机植保温州团队合作，引进了整套智慧农业设备，以先进的物联网技术为基础，结合视频监控、传感器等技术手段，可远程对土地的温湿度、盐碱度、灌溉水的pH值、农作物的生长态势等进行全方位的控制与检测，更加科学、更加精准、更加高效。
目前，基地用全套的智能机械进行耕种服务。今年水稻播种，陈秀炜动用了无人机。装载15公斤种子的无人机起飞后，根据设定的路径飞行，将一粒粒稻种均匀撒到农田里，还新增了穴直播机，同步开沟起垄、播种，成苗后成行成穴，通风采光好。
这种组合式的播种方式缓解了无人机易受天气环境影响的特点，使得整个播种更加稳定，提高播种质量。一天可以播种500亩地，比传统的机插效率提高了十几倍。
另外，旋耕机、拖拉机、收割机……海水稻的种植已实现全程机械化。
“瑞安海水稻基地的发展方向是通过AI技术和无人机械的使用，最终成长为‘无人农场’。”大疆无人机植保温州团队负责人彭兆宁说，经过几年的耕种，这片土地已变得越来越平整，在部分地区，无人拖拉机、无人旋耕机已经得到推广，瑞安亦将逐步引入。
为提高粮食产量和口感，基地每年都会试种十几个品种新稻种，选取优质的适合当地土壤和气候的稻种。今年基地又引进明两优143、隆两优1558等优质杂交中晚稻品种进行试种，争取让粮食主销区也能多种粮、种好粮，让百姓的日子更仓廪丰实。
比比对对，成长更优。去年基地还选种了瑞安本地的中浙优8号品种。“试种之后发现，这个品种适应盐碱地的能力稍弱，亩产低于400公斤，它还是比较适合在我市山区的梯田单季种植。”陈秀炜说。
从丰收季看瑞安海水稻基地的成果：2019年，平均亩产为300公斤；2020年，平均亩产为400公斤；2021年，亩产达450公斤；今年的亩产预计在450至500公斤之间。
2022年4月22日，温州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局组织了专家评鉴会，19个温州本地稻米样品参加评比。专家一致认为，瑞安丁山海水稻口感最佳。
“海水稻在条件恶劣的盐碱地生长，很少会患普通稻的病虫害，基本不需要农药，因此，这种稻米是天然绿色有机食品。”陈秀炜说，这也是海水稻的天然优势。
破解难题求效益
“我是农民的儿子，对土地有感情。”陈秀炜说，作为温州本地人，他有着将海水稻当作事业运作下去的情怀，要想持久运作，企业需要盈利。但种水稻本就附加值低，更何况，海水稻稻米口感和五常大米、香米等品种比，没有竞争优势，并且产量也难与良田沃土较量。说白了，种海水稻很难挣钱。
海水稻的发展迈入产业化阶段，如何实现商业变现是不得不面临的难题。“在种植过程中，我们需平衡好对海水稻的产量和口感的要求。以YC2003为例，亩产在500公斤左右，但口感较差；YC2002的亩产只有400公斤左右，但口感好。”陈秀炜说，海水稻收割后，政府会收购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要走市场化道路。
从纯种植角度来说，海水稻的收益如何？据介绍，海水稻仅靠前端的种植环节，是很难赚到钱的，但目前一些口感较好的品种，加工成大米后，市场价格最高可达每公斤20元，利润空间会大一点。
瑞海生物公司想要打造从种植到销售到深加工全产业链的全域农业。近年来，该基地不断探索延长海水稻的产业链，一二三产联动，形成新的经营模式。公司通过公开招标取得5000吨的仓储中心和日加工能力200吨的大米加工线5年经营权，这样一来，收割的稻谷就可以通过自己的生产线加工，销售成品。另外，海水稻研发团队以海水稻米为原料生产米酒、米醋、面膜等农产品，已有了40多种品类可供选择，他们还打造了一个海水稻研学基地，推出农耕农事体验的文旅服务，愿意前往一探究竟的游客不少。
作为政府招商引资项目，海水稻种植也得到了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公司对新开垦农田进行3年“垦后养护”地力提升，每亩海水稻政府补贴4000元，承包的农业地块租期20年，前5年免租金，后续以税收代替租金等。
“公司明年基本上就能实现收支平衡。”陈秀炜说，在海水稻项目良性运转的同时，他还希望能通过社会化项目的实施，带动周边农民增收致富。
瑞安实践成样板
在市农业农村局，种植业管理科副科长王青和认为，海水稻的成功种植对瑞安的粮食安全帮助很大，特别是这几年国际上国内粮食都比较紧张，像这种新开荒的地，瑞安也比较多，它能够种植成功，意义很大。
作为东南沿海海水稻总部示范基地，瑞安基地为东南沿海丰富的盐碱地改良提供样板。裴凡龙说，温州海水稻团队在台州玉环、台州椒江、温州七都、福建霞浦等地都设立了种植基地。2022年底，他们将突破万亩海水稻种植目标。未来，他们决心要在东南沿海种植海水稻3万亩以上，和全国更多的海水稻种植专家团队一起，共同将“亿亩荒滩变良田”“禾下乘凉”的愿景变为现实。
瑞安是产粮大市，我市拥有天井垟等粮食功能区，2021年，全市完成粮食播种面积近26万亩，粮食产量达11万多吨。业内人士认为从产量而言，海水稻占全市粮食比例并不高，但海水稻的种植却是我市农业新兴技术成果转化的重要着力点之一，以新兴技术激化主体创新活力，推动农业供给侧转型升级。2022年我市推广水稻主导品种覆盖率达到85%，建设科技示范基地3个、水稻绿色主导品种面积20万亩、良种覆盖率达95%以上。
粮安天下，农稳社稷。瑞安的实践让温州这个粮食主销区更加坚定了挖掘增产潜力的信心，这也为市民的“米袋子”提供了更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