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4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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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软壳蝤蛑

    前一阵子,岳母送来满满一塑料桶蝤蛑,是那种爬酒的软壳蝤蛑。津津有味之余,我有些悲凉地忆起往事。一帮同学关系不错,经常来来往往。但最近来往少了。起因据我初步分析,可能是一只前些年葬身我腹的软壳蝤蛑。

    我打小住离海涂两公里的集镇,特别爱吃海鲜,尤其对爬老酒的软壳蝤蛑情有独钟。软壳蝤蛑指的是刚刚蜕壳的蝤蛑,大难临头,逃亡乏力,被下洋人逮住时,四对脚一对螯包括蟹壳,都是软答答的,特别好吃。

    冲洗干净,将它或完整或对半剖开,以黄酒做料水,把软壳蝤蛑送进去,慢慢加温,让它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起得锅来,连肉带壳带脚搭螯,入口即化,那股甜香,浓郁爽口。然后可以连卤一起喝得丁点儿不剩,那黄酒也已变得异常鲜美。回忆起来,卤也甜的。

    现在软壳蝤蛑当然更值钱了。几百块一斤?具体行情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东西素来比较贵重。平常不多见,在菜场或一些较大酒店点菜的地方,偶然有缘见到,一般也是寥寥无几的一两只,几乎是人见人爱。招待贵宾,是道比较稀罕的货色。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女同学顺利调动工作,一帮同学在一大酒店VIP包房为她接风,约了我们十几个吃友聚会。这种时候,一般客套推辞几句后,我们都会答应捧场的。我们把下巴挂在桌子上,吃吃吃,不外乎海参鱼翅象鼻蚌三文鱼等货。

    时间过半,酒过多巡。同学们大都已经醉眼惺忪,我也有些饭软。此时上来一道好菜。一只与在座诸位的脸色一般红润紫酱的软壳蝤蛑,犹如孤岛盘踞在雪白的器皿中,周边微红酒卤荡漾。

    浓郁独特的香味,顿然唤醒我少年记忆。我星目圆睁,发现的确是久违了的软壳蝤蛑,心底不禁微叹一声。仔细观察邻座,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坐而论道。难道他们不识庐山真面目?我按捺了又按捺,终于决定先下手为强,勇敢地伸出筷子,打算在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夹它小小一块品尝品尝味道先。

    天可怜见。在我伸手之际,所有谈话声都停止了,十几位的注意力,齐齐集中在我紫红色的筷子尖上。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好老着脸继续运力,夹着一块便往回收。也不知道是这劳什子确实贵重,舍不得剖开怕逃了鲜卤?或者厨房里没有配备刀具?难道刀具管制吗?这软壳蝤蛑居然是非常完整的一只!连八只脚螯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我的一筷就拖起了整只软壳蝤蛑。

    或许大厨认为,大家用筷子夹开分而食之,将保持原汁原味,更具亲和力,以及集体智慧,以及合作精神?反正我细细的紫红色的筷子,是扛着巨大的一只软壳蝤蛑往回运作的。我涨了脸,也顾不了酒桌礼仪守则,筷子抖了又抖,尽力想将它抖开。毕竟我不贪心,最初的出发点,原本就是想小小地拿一块过瘾的。

    那软壳蝤蛑只经过火攻未经过刀功,以沉默抵抗我的抖功。我的思维快速运转。思来想去,百般无奈,只好蚂蚁扛大象般地将完整的软壳蝤蛑运抵我的眼皮底下。大家当然只有眼睁睁看我吃的份儿了。美味佳肴分秒之间变成赃物,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无法销赃。实在是过失犯罪,因为根本没有预谋。但是,再也不能改邪归正。因为我面前的碟子里,乱七八糟五颜六色都有,根本无脸将已沾染上许多个人色彩的软壳蝤蛑拉扯开来,请大家分而食之。

    嗡嗡声再起。大家可能见无缘软壳蝤蛑,也为避我尴尬,都将目光收回,各自继续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筷子横倒,大吃大喝,开始这一辈子最为无奈痛苦的美食之旅。吃好了。喝足了。软壳蝤蛑成功毁尸灭迹。我满足地抹了把嘴,意犹未尽啊。我想,东西没了,大家会淡忘了吧?不是说现代人只有七秒钟金鱼记忆了吗?除非在买单时。大家好像都喝高了,一般不会想起有过这样一道菜的了。不要因此与店家理论起来才好。

    此时,我发现,做东的同学,很殷勤地以自己的调羹,给女同学盛了一小碟软壳蝤蛑的汤。女同学相当斯文地品尝一口后,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大家也各自出手,用调羹盛一勺软壳蝤蛑的汤尝尝味道,频频称道软壳蝤蛑的鲜美无比,相互会心一笑。我无地自容。我当然明白,那稀罕物,是东道主点来打算款待主宾的。幸亏反腐倡廉,免我许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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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软壳蝤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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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4 一只软壳蝤蛑 2023-9-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