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榴莲，喜欢的人一提起就直咽口水，不喜欢的人一闻到就避之不及，曾经的我属于后者，现在的我却对榴莲痴迷有加。回想与榴莲有关的人和事，竟有百般滋味在心头。

    许多年前，我不知道那个浑身长满硬刺的家伙叫榴莲，更不知道它是水果之王。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被一个说到榴莲就眉飞色舞的闺密拖下了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地爱上了榴莲，经常为榴莲那细滑柔软的肉质和浓郁香甜的味道所陶醉。每每经过水果摊看到榴莲，我都会禁不住多看几眼，但毕竟榴莲价格挺贵的，买一个动不动就得一两百元，自然不能像别的水果那样经常买来吃，也正是因为这样，只要面对榴莲诱惑，我的吃货德性就暴露得一览无余。

    还记得这辈子榴莲吃得最肆无忌惮的一次。那是10年前，我们去马来西亚旅游，在一个类似于农业园区的旅游观光点，游客买过门票后可以尽情享用以榴莲和山竹为主的各种热带水果，只要你肚子装得下，不管吃多少都免费到底。要知道那可是被誉为榴莲之王的猫山王，凝脂似的果肉，口感细腻，味道清甜，我简直像极了一只贪吃的老鼠一头栽进米缸，毫无顾忌地吃，吃得尽兴，吃得痛快，吃得忘乎所以，以至于至今想来仍感唇齿留香。

    从马来西亚回来后，我跟母亲讲述旅途见闻，当我不经意提到那边的榴莲特别好吃时，正在择菜的母亲停下手头活计，一下子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亮光。我有点疑惑地问：“妈，你也喜欢吃榴莲？”“嗯，喜欢的。”母亲看似随意地轻声回答。在我的认知里，母亲是吃不来榴莲的，甚至很可能不知道榴莲为何物。“你吃过榴莲？”我将信将疑追问道。母亲咧嘴一笑，开心地说：“吃过啊，很好吃。”我不假思索欣然许诺：“那下次我买给你吃吧。”母亲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听说那东西很贵呢。”

    那一年，母亲78岁。平时，左邻右舍总是羡慕母亲福气好，说她生了我这个孝顺女儿，时不时地享受到我对她的犒劳，然而即便我只是偶尔买些苹果、香蕉、雪梨之类的普通水果送过去，母亲也会在跟邻居闲聊时有意无意流露出凡尔赛心态。谁知那次随口答应过给母亲买榴莲之后，我竟一直没有行动，不知是嫌榴莲太贵，还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2016年9月，81岁的母亲说走就走了，我伤心痛哭，不能自已。邻居阿兰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着母亲生前的日常生活，她说不久前母亲还跟她念叨：“今年岳寅（我哥哥）怎么还没买榴莲给我吃呢？”原来，早些年哥哥给母亲买过几次榴莲，母亲吃过后便念念不忘，而节俭的母亲自己是绝对舍不得买的，尽管老人并不缺钱。听着阿兰的话，回想自己有口无心轻易食言，羞愧与自责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从母亲78岁到81岁的三年时间里，我不是没买过榴莲，更不是没吃过榴莲，为什么就是没想到也给喜欢吃榴莲的母亲买一个呢？哪怕一次也行啊！

    如今，母亲离开我们已7年多，2000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回榴莲，只记得每次用心品尝榴莲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天与母亲的那番对话。尽管母亲不会怪我，但是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却成了我心中无法抹去的痛，一直想要放下却总也做不到真正释怀。

    今年夏天，旅居国外的外甥女回国探亲，知道我喜欢吃榴莲，在国内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几次三番买来榴莲放到我家门口，还说与我同享榴莲是多么幸福的事。那一刻，我又戚戚地想，要是母亲还健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