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月底,应朋友之邀在福建省东山岛游玩。陶醉在海滨沙滩的美景之余,不免发些照片到朋友圈。远在北京的文友王强在微信中留言:应该去看看当地的寡妇村展览馆。这个展览馆的名字挑起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循迹前往。
展览馆位于东山县康美镇铜钵村,占地面积1.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2200平方米,主体为三层楼花园式建筑,是福建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是我平生到过的最引发心灵震颤,最催人泪下的地方。
1949年6月,原国民党第一战区第10军军长方先觉纠合淮海战役溃退的残兵败将进驻东山岛,号称“军官团”,同年9月,“军官团”改编为国防第7总队,12月整编为陆军第58师,师长洪伟达。次年3月,驻守金门的国民党第17军军长杨维翰率51师2700多名官兵增防东山。1950年5月10日,国民党从东山败退时,为扩充兵源,在东山岛疯狂抓丁,先后把4792名青壮年强行送往金门、台湾。仅铜钵村就被抓走147名壮丁,其中年少者仅17岁,年长者55岁,已婚者91名。一夜之间,91名青年妇女成了“活寡妇”。遭此浩劫,铜钵村三日不见炊烟。
这就是“寡妇村”的来由。一场人间浩劫,留下了旷世悲剧。世间罕见的感情重创,深深烙进几代人的心灵。
为了纪念这段惨痛历史,促进两岸和平统一,当地建起了“寡妇村”展览馆,于1999年8月7日落成。著名诗人、原中宣部副部长贺敬之为展览馆题写馆名。
寡妇村真名叫铜缽村,这个在中国地图上难以找到的村落,承载着台湾与大陆分离的重大不幸,维系着两岸生死相连、荣辱与共的亲情。没有谁能像这些守活寡的妇人般博大宽厚地包容着这一切。这不只是对封建伦理道德的慎守,更不仅是人性的畸态与扭曲,而是对亲人忠贞不渝的负责与期待,是对祖国统一坚定不移的信念。
一件件普通的展物,都在诉说着一段段旷世悲情。
一只金戒指。黄亚孝的丈夫高万来被抓丁去台,临行时,黄亚孝从手上摘下一枚金戒指给丈夫做盘缠。丈夫说那是当年给她的定情物,应永留在她身边。丈夫走后,黄亚孝挑起赡老抚幼的重担。一年,儿子得了重病,无钱医治,黄亚孝不得不忍痛卖了戒指,为儿子治病。夫妻有了通信联系后,高万来得知此事,立即找家金行,订制一枚金戒指,并镌上“高万来印”字样,托人捎给黄亚孝,表示他坚贞不渝的爱情。黄亚孝接到丈夫的金戒指,热泪盈眶。乡亲们感叹道:真是黄金有价情无价。
刘大娘的铝碗。刘大娘早年丧夫,含辛茹苦把4个儿子养大成人。谁知就在那个晚上,她4个儿子就被抓走3个。当儿子们被押到海边时,大儿子要她买个碗,在船上喝水用。她赶紧跑到街上买回这只铝碗。可是,当她踉踉跄跄来到海边时,儿子们已被押上兵舰走了……
一双鞋的故事。大抓丁之夜,丈夫谢文在睡梦中惊醒,刚穿上一只鞋就被抓走,妻子林秀真把丈夫留下的另一只鞋珍藏起来,渴盼丈夫回来。不幸丈夫病逝台湾,分搁两岸的鞋,再也难以成双。
黄阿钦的扬琴。黄阿钦一家四兄弟喜爱音乐,弹拉吹打各具所能,劳动之余,逢年过节,兄弟们便聚在一起演奏,其乐融融。抓丁那天晚上,他们正在操琴作乐,为母亲庆寿。三个哥哥被抓走。每当阿钦想起在台的三个哥哥时,就敲打扬琴,借曲思亲。两岸三通后,两个哥哥曾回来探过亲。最后,三个哥哥都客死台湾。
泣血的洞箫。沈木花生于1905年,从小喜弄管弦,丧妻后与独生子沈加添相依为命。当19岁的儿子被列入抓丁名册时,沈木花毅然冒名顶替儿子当壮丁。沈木花在台湾当了三年伙夫,退役后扫马路。一天,他拔出扫把的竹柄,刻成一支洞箫。从此,在孤苦伶仃、四处飘零的日日夜夜,他与洞箫为伴,吹着思乡曲,抒发日益深沉的哀怨,吹着吹着,一滴滴血水竟然从竹箫中流淌出来。1983年8月14日,沈木花老人终于回到故乡与儿孙团聚。带回的这支洞箫,不再泣血,音韵变得欢快悠扬。沈木花老兵于1993年11月在家乡辞世。
林实座哭妻。林实座30岁那年被抓丁去金门,数十年来,日夜思念爱妻,以致双目失明。1998年,他终于回到家乡,不料妻子早已不在人间。他摸到妻子的墓前,哭喊着:“玉花啊!我回来看你了。”
1984年初,台湾老兵黄文克几经辗转,第一个回到故里。他的回归,给封闭的“寡妇村”带来一缕曙光。此后,回乡的人与日俱增。黄文克的回归,引起人们的关注。1986年4月,法国、苏联、日本、秘鲁、德国等11位国际友人专程到“寡妇村”访问他。黄文克对客人说:“那些年,我想家乡,想亲人,都想得要发疯了。”黄文克于1997年在故里去世。
蔡波,笔名“梦痴”,1923年出生于铜陵,1950年被抓丁去台,1994年返乡定居,此前曾十次辗转回乡探亲。在台40余年,望乡情苦,思亲梦痴,作诗词300余首,表达其思念亲人,盼望祖国统一的游子情思。
滔滔海峡水,饱浸相思泪,潇潇海峡风,倾诉家国情。一件件寻常物件,叙说着一桩桩辛酸的往事、一段段鲜为人知的情感历程。
这个独特的展览馆,展示的是中华民族盼望统一团圆的永恒企盼与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