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陶山、湖岭一带,流行一句话:“走遍莘塍塘下,不如金坪岩下”。莘塍、塘下两地经济发展,村民生活水平高,瑞安人都知道,但岩下村是湖岭区金坪乡管辖的一个行政村(现归林川镇管辖),海拔800多米,因位于雪尖山下、三十一溪源头处,有“天空之村”之誉,为何如此被人抬举、名声在外呢?
小车沿着陶金线,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翻过一座座山巅,在一停车场停下。同行四人中的老林说:岩下到了。他曾在原金川乡工作多年,这次作为我们的领路人,也算是故地重游吧!下车,我们沿公路步行,在路旁一教堂边开阔地驻足,老林道:左上边就是岩下村,现岩下、陈山、雪尖山下、茶石等自然村合称金坪村。他又举手一指:“最高的就是雪尖山山顶。”我们抬头仰望,但见群山起伏,雪尖山高拔入云。岩下村,坐西北,朝东南,整个村庄在缭绕的云雾中,像悬浮、隐匿于空中。一阵雾过去,漏露的阳光映照着农房窗户玻璃,闪烁着梦幻的光。狗尾草在微风中摇曳,似欢迎远方客人的到来。
村中的楼房白墙青瓦,高低错落。路边整齐停靠着几辆小轿车。这场景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想象中那该是一座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木质旧房的荒僻小山村,眼前却似一座建在山巅、嵌在绿色丛中的小都市。
一位老人坐在一幢三层楼房的门口,边上的畚箕里放着十几只鲜竹笋,边上的锄头还沾着新泥土,许是挖笋刚回。寒暄后,知他姓吴,现年六十九岁,平日住温州市区儿子那里,前天响雷下雨,他回岩下村挖笋。老人端出两张凳子,让我们坐下,话匣子同时也打开了。
据老人描述,当年岩下村,交通落后、闭塞,全村140来户,500多人,村民平时除了种好在山坡上的几亩梯田,空闲时,就砍几株屋前房后的毛竹,手工编织一些畚箕、箩筐等,挑下山,到湖岭、陶山卖掉,添些收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这个寂静的山村。在村民林永法(现年九十多岁)的带领下,几位曾经跑过码头的村中能人,一起在村里建起了机电槽楔厂,村里生长的成片毛竹,经过砍挖、锯切、刀割、打磨、烘干、油浸、定型等一系列工序,加工成电动机里的配件槽楔。一箱箱成品出厂,雇人挑往横溪殿(原金川乡政府所在地)、林溪、瞿溪等地,再集中装车,销往温州、上海等地的电机厂。那时,整个村喧闹了,还吸引了邻近几个小村的两百多个村民来机电槽楔厂上班,月工资八十多元,“家中劳力多的,月收入达两百多元,那个年代,这让人多羡慕啊,用老百姓的话来讲,‘打灯笼也寻不到的’。”
老人吸着烟,继续说:“当时我们这个‘山头村’能办厂,靠的是两个法宝:山上的毛竹,山下的水电站。”原来,当年这里漫山都是毛竹,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岩下村在雪尖山下、三十一溪源头处,建造了一座水电站,装机容量70千瓦,基本解决了岩下村的用电需求,后来又扩容至300多千瓦,现在还在运行。“每到夜晚,户户电灯亮,整个村庄就像是天街夜市,让附近没通电的村眼馋。我们村是走在全县农村发展前列的,有句顺口溜为证:村在云头上,稻在雾里长,男女进工厂,家家电灯亮。”
我们听着,入了神。后来,又来了一位张姓老人,大概七十出头,戴一副眼镜,很精神。他主动接话:“七十年代末,我们村在湖岭区是有点小名气,但真正富起来,是1982年后。国家《森林法》颁布实施,每户的自留山上,都种上了针杉、柳杉、毛竹等,在那个年代,木材是建房屋、做家具必不可缺的材料,外地的买树客一过来,一棵树就能卖上好几百元。”按市场价估算,每户财产都超过万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当时的岩下村是这话最好的见证,作为湖岭山区富裕之村,它受到上级宣传、奖励,名声也就大了。
弄清了“天空之村”的嬗变,心中暗自窃喜,仿佛听到时光的低语:承载着厚重历史和时代痕迹的岩下村,像一部时光留声机,记录下岁月的音韵,静悄悄地等着我们来寻觅。如今,已有多条道路连接雪尖山、金坪村,岩下自然村正在打造美丽乡村,开发生态环境旅游项目等,这座“天空之村”,仿佛一幅悬挂在空中的、动人的水墨画,正在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