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长满野草的小路,平时少有人迹,我欢快地踱进去,来到一座灯塔边。
飞云江边其实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只是我们平时没有注意到而已。灯塔不高,大约七八米,一点也不起眼。它的右边是一大片的芦苇,在晚风中摇曳。虽然已经是秋天,却没有一点发黄的迹象。这一滩的芦苇,被潮水抑或是江风打出了一个个草窝,远远地望去,没有规矩的起起伏伏,野趣横生。
我爬上灯塔,向左眺望,不远处的飞云江三桥呈现出亮丽的红色,主桥架向两边延伸着一条条红色的钢丝,看起来就像一把瞄向苍穹的巨大弓箭,壮观而靓丽。虽说秋天的太阳已褪去热度,但人还是不敢直视的。落日下方的江面上金灿灿的,像被某人涂上了一层层水彩,又好像撒上了一大把的金币。一个老人带着一只狗,那么专注地站立在码头上,看落日,肩上挎着相机,背影显得那么的平静,那是一种沧桑后的平和。
下班路上,一位老妇人对着落日鞠躬,
最近一周我已七次见过这个场景。
在我眼里,落日不过是一块炒熟的薯片,
对她来说却是一场盛宴,庄重如斯。
这一次,我不禁刹住好奇的车轮
问老妇人:“你的腰上是否系着太阳,
总是随她去坠落的远方?”老妇人笑了笑——
喃喃地说:太阳给了我一天的光明,
我要向她表达一份卑微的感恩。
我告诉老妇人:“太阳并没有失去,
只是转向地球的另一面,明天照样会升起。”
“我不关心太阳去哪里,至于明天
那是明天的事,明天我也许已不在,
今天若不去做,就没有感恩的机会……”
老妇人说完,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她明天是否还会在此
向落日鞠躬,此刻我要朝老妇人离去方向
鞠躬!感谢她教我读懂落日和悲悯。
这诗就叫《向落日鞠躬》,是诗人陈鱼观的作品。我就这样静静地靠在护栏上,心思在静默的江水间微漾,荡漾不定。
傍晚的飞云江,每当有船只经过时,江水就发出哗哗哗地声响,一波一波地水浪,拍打着芦苇。这水声既增加了云江的活力,也让周遭更加宁谧了。因为逆光,船只靠近霞光时,就凝固成了一幅灵动的剪影。船过处,犁开的光带,又被江波慢慢地合拢了。一股壮美与忧郁的情绪泛上心头,极目远方,大地苍莽,我顿时感到空旷起来。
好吧,向着落日鞠躬吧,为了那一份悲悯与苍凉!
此时,日头已慢慢地靠近山头,它的热度,它的光亮,在逐渐地减弱——谁知一瞬间红了起来——一朵一朵、一层一层地橘黄,夹杂着紫灰色的边,在穹顶云层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炫丽的橘红与桔黄色,此时,它们涂满了大半个天空。
素辉赤气散仍凝,千万山如入定僧。
乞取长绳谁得系,楼头缩手泣无能。
这是晚清诗人陈三立的《登楼看落日》,怅然而悲凉。
为了看清落日的真面目,我戴上了墨镜。哦,日头离山头只有20多厘米了,在飒爽的秋风里,落日现出它的可爱来:竟然像一个圆圆的盆——不,像一枚刚出壳的蛋黄——黄澄澄橙地透亮着——又像一张剪纸依贴在山头上!
这时,一两只海鸥,飞过江面,它们在余晖里翱翔,我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江水和江水中的夕晖,思绪飘渺。这时,落日已靠近山头上,在挨连的一瞬间,又是一番面目——落日似乎更圆了,更黄了,也更大了,净洁得像邻家的女孩儿一样。
喜悦泛上我的心头!
回来的路上,我发觉落日被朋友圈刷屏了。其中,以我的一个住在塘河边的朋友拍得最好:绚丽多彩的云霞,笼罩着楼层,如一盆炭火,倒映在塘河上,水天一色,不可方物。
——哦,天地有大美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