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4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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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儿时吃饭饮
■李浙平

    稻米饭在煮时,沸于米饭(未待饭煮熟)表面的一层稠液状汤物,是很有营养的食物,瑞安城关的人称它饭饮,在农村有人念作米汤,用普通话读则为米油。饭饮是饭中精华,常吃对健康有益。甲辰秋末,我在曹村进士粮仓体验中心参观时,喝到一杯。久违的味道,牵引着我的思绪回到遥远的童年。

    由于父母工作繁忙,童年的我,被寄养在瑞安城关浦后街的阿姆家。阿姆家那时候是三代四口,加上我就是五口,我刚被送到阿姆家还只有四岁。阿姆家所有的人都宠我,好吃的东西总有我的一份。生活在瑞安的阿姆与家人习惯吃稻米饭,不像我家祖上是山东人,除了米饭,还吃饺子、烙饼、面条、窝窝头等麦食与薯类。我在阿姆家住得久了,到八岁上学前被父母接回家时,最初一段日子里,竟吃不惯了。

    阿姆家的厨房在中厅的东边,北窗下摆一张上置晾架下带搁板的切菜长桌,西首旁边是一口大水缸,占整个厨房大面积空间的是老虎灶。灶台朝北的镬灶上放两口尺六铁镬儿,两口镬之间是一个汤罐。烧火在灶墙的南面。阿姆从早晨到傍晚,有很多时间就在厨房间度过,从上午的洗菜剖鱼切肉捡豆芽,到午前、黄昏的炒菜、做饭,餐后的刷镬洗镬篢(锅盖)洗镬铲(即锅铲)洗盘碗酱油盏洗箸洗调羹(瓷汤勺)。扎着粗布青灰色围裙的阿姆,一辈子光阴如一日地围着灶台转去转来,转去了两鬓的青丝,转来是老树皮般的皱纹。阿姆是极爱干净的人,每天用过的切菜桌与灶台被擦得一尘不染,就连箸笼也经常清洗,格橱擦得像涂过明油般亮,更何况饭食的干净了。淘米时将混在米中的砂粒与烂米捡得一粒不剩,淘米水三换后方能入镬。

    米倒入镬里,阿姆用镬铲将米均匀铺平,倒入适量的井水。放稳两根竹子削成的饭络枷儿于镬内,离水面大概五公分左右,将要蒸的菜装盘或碗摆在饭络枷儿上。蒸菜,不仅节约柴火,还因有饭香浸入菜中,味更好。一般蒸的是蛋羹、肉碎儿、肉丸、菜干肉、虾虮肉。那时候用铁镬煮饭,在特殊情况下,一镬饭前后可以三吃,先喝饭饮,次吃白米饭,最后还可以啃“饭离焦”(谐音,即锅巴)。饭饮不是经常取的,取过饭饮的白米饭,营养会差些。取饭饮,一是因为家中有老人体虚了,需要吃饭饮补体﹔二是产妇奶水不足,给襁褓中的婴儿吃米糊儿,就要用饭饮拌。我还曾听人讲过一段早年传下来的民间故事:“有一对新婚夫妇,非常恩爱。娘子体谅下田耕作的夫君辛苦,每当煮饭时,将浮在饭上的饭饮舀出来自己喝,而将白米饭盛给夫君吃,吃饱有体力劳动。一段时间后,婆婆发现儿子越来越瘦了,而儿媳却变得白白胖胖。婆婆就开始注意儿媳的一举一动,终于被她发现儿嫂专吃饭饮,难怪变得白胖,而儿子天天吃失了营养的白米饭,还能壮实吗。于是对儿媳大发雷霆。”故事中儿媳的结局如何,讲述人没说,我也不好猜,却知道一件饭食事,饭饮是吃好的。我小时候体质较差,三天两头会伤风感冒,还经常流鼻血。夏天蚊子叮咬会长肿疮,冬天双脚会生冻瘰(即冻疮)。阿姆就经常会给我吃碗饭饮,当补食。

    镬里的饭才煮了一半时间,阿姆就掀开木头镬篢,镬里已煮胀的白米表面浮起一层稠液状的米汤,不停地涌着白糊糊的小水泡,发起扑扑的响声。阿姆用手挥扇了升腾的热气,用镬铲滗下饭粒,让饭饮流进镬铲的凹处,然后提起来倒进放在镬边的小瓷碗里,不一会儿小瓷碗就盛满了饭饮。阿姆在取饭饮时,就叫我去门槛上坐着,她怕不小心滴下点饭饮烫着我的手背(我小时候总黏着阿姆,用手抓住了衣襟下摆,就觉得不怕)。一般情况下,吃饭饮是不加调料的。不过有时候,阿姆会在饭饮里下半调羹的红糖。如果羹橱恰好还留有几粒麦芽糖,阿姆就取一粒,放进还很热的饭饮里,用调羹搅动将麦芽糖化开。阿姆用嘴哈气,将饭饮的热度吹至温和后,才端给我。我就坐在门槛上,慢慢吃着。饭饮入口,润滑香爽,滋味比米饭还香。我吃得咕咕有声。阿姆呀,您自己总是舍不得吃好的食物,将好东西都给我吃了。

    我很遗憾,怎么没有拍一张和阿姆的合影照。不过,阿姆慈祥的形象,一直在我心里。常常因一件偶遇的事联想起往事,就迅速复苏记忆,看到了我那围着锅台转去转来的阿姆。于是,默默诵起《诗经》中的“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于无声的遥想中,赞美抚育过我的阿姆,这是至情的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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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儿时吃饭饮
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4 想起儿时吃饭饮 ■李浙平 2024-11-25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