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只蝴蝶飞到窗前,总有一阵微风拨动你的思绪,这不,经过一处公园,一位老师正在指导小朋友们用橡皮泥做出各种各样小动物的造型,那些橡皮泥好像一下子被赋予了生命,栩栩如生起来。
大人的世界,谁不是小孩变成的呢?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最初体验,这些如松脂凝成的琥珀,沉积在脑海深处,不经意间的唤醒,总是等待一阵微风,或者一声婉转的鸟鸣,抑或一颗清凉的雨滴。
小时候,我们也有自己的“橡皮泥”,那是“青膏泥”。一种湿润的极其黏稠的泥,青灰色的,揉捏在手间,滑滑的,油油的。那种轻轻摩挲在手心的温柔,多年以后,听到周杰伦的歌“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竟有触电般的共鸣。
这种泥,轻易找不到,上三房的阿福有一天乐滋滋地找到我,附在我耳边说,要带我去一处好地方。是一片竹林,硐桥的水从东边汩汩而来,在这里,形成一个迂回。他脱了鞋,率先跳下去,我也不甘落后,一跃而下。我们像摸河蚌一样,贴着河岸,水在我们的手心哗啦啦流过。先扒拉开表皮的淤泥,我们的手向更深处探索。突然,阿福一声惊叫,“捞出来了!”我被吓了一跳。他的手掌如河蚌张开,阳光下,一团青灰色的湿泥充溢在他的指尖,如同捧着一个宝贝。这种兴奋,在大人的眼里是不可理喻的,但在小孩的世界里,胜过了抓到一只螃蟹或一只河蚌的欣喜。我们东一扒,西一勺,挖了满满的一袋。汗水流淌下来,用手一抹,瞬间就成了京剧里的“大花脸”,忍俊不禁,索性玩起来,都往对方的衣服上抹。河水中,两个泥孩子,荡漾开的河水闪着金光,也笑出了花的模样。
往后的几天,在小伙伴的眼里,我们一下子成了“富翁”。用这些“青膏泥”,捏出了“咯咯”叫的母鸡,黏在身边跑来跑去的小狗“阿黄”身上,还有那头刚生了小牛不久的母牛“阿花”(有乳品厂的工人每天过来挤奶)……世界在我们的面前像打开了万花筒,缤纷,随心所欲,又充满想象。哪个小孩不想得到呢?
我们第三次偷偷摸摸去“老地方”挖的时候,就被小伙伴发现了,很快,那个地方被“洗劫一空”。“阿里巴巴”发现的“芝麻开门”失效了,一扇大门被重新关上了。
虽然多山川与河流,但咱这地方,山上多的是“黄泥”,田地里遍地又是土得掉渣的“糙泥”,像这种“青膏泥”还是比较稀罕的。只是这“青膏泥”干得快,兑了水的“青膏泥”与原土相差甚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软塌塌的,捏不成像样的形状不用说,还容易沾手,捏好的地方都会被带下一大片。
后来,爷爷告诉我们,这种“青膏泥”,古人墓葬时经常用来封坟墓用的,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我们竟由此产生了几分恐惧的心绪,不敢碰它,更不用说主动去寻找了。
再后来,念了有关的专业书籍,我知道了,“青膏泥”是一种极纯净的黏土,因主要分布在江西景德镇高岭,学名微晶高岭土,主要由二氧化硅、氧化铝、氧化铁以及钙、镁、钠、钾等氧化物组成,具有神奇的防腐效果,自古以来,就被广泛用于制作陶瓷和化工原料。
童年的印象,总会投射在心底的湖心里,就如这个冬日,小朋友手中的橡皮泥,幻化成了我手中的“青膏泥”,那个遥远的夏天,那个十岁的男孩子,是不是也做着同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