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是我上初中时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那时她年轻,梳一条大辫子,大大的眼睛,从来没见过表情如此丰富的老师。她笑起来嘴角弯弯的,还不时眨着大眼睛。第一次上语文课时,她悄无声息地走进教室,把吵吵嚷嚷不肯安静的我们吓了一大跳,然后笑笑说:“你们讨论得可真热闹,都说些什么,大声说让我也听听。”我们却不好意思地安静下来,听她给我们上课。
我们班的调皮生很多,他们曾经把英语老师气哭,但是见到张老师,却像老鼠见了猫。张老师抓纪律很有一套。有一次,一位吊儿郎当的学生上课竟忘了带书包,张老师严厉地批评了他。并不容置疑地要求他立即去拿书包。这个倒霉蛋的家离学校很远,他一路小跑,大汗淋漓地拿回书包,全班同学想笑又不敢笑。在这个下马威后,那些探头探脑想要试试新老师是否好欺负的调皮蛋立即偃旗息鼓。
我记得同学说过,咱们的老师不用发火,对你笑一笑你心里就会发毛。她说的虽然有些夸张,但我们的老师确实有这样的威力。
我们对张老师敬畏的原因除了她的“凶”,还有就是她教学非常认真负责。每天早晚自习,她来得比我们还早,从不间断,并且她的课讲得条理清楚,讲解透彻。张老师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嗓门儿挺大,讲起课来抑扬顿挫,有时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有时如涓涓细流,婉转百曲。张老师任课期间,我们班的成绩上升很快,渐渐名列全校前茅。
张老师对我们的教育是很全面的。记得有一次的班会课,张老师神色凝重地进来,我们很紧张,以为谁又该挨批了,随之张老师拿出一份报纸,开始朗读:《生命之树常青》。这是一篇介绍张海迪的纪实报告,很长。张老师声情并茂,读到动情处,热泪盈眶,声音哽咽。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张老师朗读时的表情和声音。当时我在想,如果初中这三年她都是我的班主任,那该有多好呀!
那时,我的学习以轻松出名,上课时前半节在听,后半节看小说。回家作业做完(作业也不多,半小时搞定),剩下的时间就是玩:下棋、跳绳、打石子、捉迷藏等。张老师对我是非常纵容的,我上课看小说,她是默许的。听懂了何必再听呢。
在作文课上,张老师常将我的作文当范文在课堂上朗读。许是看多了小说的原因,我写作文都是信手拈来,一气呵成。但有的同学不服气,他们猜测我的文章是不是哪本作文选上抄来的。张老师虽然不以为然,但为了证实一下,有一次她把我叫到了她的寝室,以学校开运动会为题材现场写一篇文章,时限为一小时。我当然明白她的意图,略加思索,挥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位短跑运动员在比赛时的飒爽英姿,一连串的动词使文章生动异常。一小时不到我便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张老师对这篇即兴文章大加赞赏,曾经预言将来我肯定在哪所名牌大学深造。
张老师只教了我们初中两年,到了初三我们就换了一位男老师。但张老师依然很关心我,那时我面临中考的两项选择,不是考瑞中,就是考中专。考上中专的可谓凤毛麟角,考上的话就相当于端上了铁饭碗,不但可以转为全民户口,毕业还包分配工作。这两项对家长有致命的诱惑,那时我的家境让我的父母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考中专。但张老师总觉得我考了中专,那真是太可惜了,她苦口婆心地、三番两次上门做我父母的工作。
但工作没有做通,中专我也侥幸地考上了,张老师很为我高兴,也为我骄傲。她逢人就讲,可惜了,以她的水平应该考瑞中,将来名牌大学笃定没问题。
岁月流逝,几十年的时光就这样悄悄溜走。当我隔着时光的玻璃远眺那些已经寂静无声的岁月,我发现自己竟然一事无成,人生这场戏算是被我演砸了。我怎么对得起老师的谆谆教导和殷切期望,我常常懊恼地这样想。教师节就快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张老师那清瘦的身影了,但是我想对她说一句最普通的话:
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