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本软皮的笔记本,夹页是祖国大好河山的风景画,其中一页是趵突泉。犹如翻阅连环画,画面是静止的,但激发我极大的想象力,遐想济南这座城市泉水比比皆是,城市透明剔透。后来,读到老舍《济南的冬天》,透过文字的温度,又积累了一层好感,济南是温暖的。
这样一座温润清丽的城市,犹如街坊传说中的美艳女子,怎么止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年,我终于来到这座城市,犹如奔赴一个几百年的约定,怀揣着几多欣喜。
到达济南是一个雨天的夜晚,想像着明天就能见到梦寐以求的“大明湖”,竟有些辗转反侧。第二天起了大早,雨还是淅淅沥沥,但无法阻止我前行的脚步。
从北门进去,不到几步,宽阔的大明湖跃入眼帘。烟雨朦胧中,四周被垂堤杨柳簇拥的大明湖犹如一幅淡雅简约的山水画,我一下子穿越到故乡江南水乡,如梦如幻。沿着湖边漫步,不到一百米,有座南丰戏楼,此楼不仅纪念担任济南知府时勤政爱民的曾巩,也是《老残游记》提到的听书之处。双重文化激活了我的敬意,信步走进戏楼。
《明湖居听书》中描写王小玉唱功的经典片段,至今还翩跹在我的脑海中。王小玉不在了,继承其衣钵的后继有人吗?戏楼依然是雕栏画栋,古色古香;里面摆放着诸多红色四方桌,只是色彩斑驳,似乎在诉说年代的久远。凝视戏台,王小玉当年的余音绕梁,该不是三日不绝,至今还回荡在多少人的心里呢。还是上午八点,工作人员告诉我,听戏的时间在十点,因我们的旅程安排紧凑,只能忍痛割爱,怅然而回。
铁公祠、历下亭的景色,《老残游记》中描写得形象绝伦,不妨走进鲜活在文字中的景点,慢慢领略吧。铁公祠是纪念明初忠义之士铁铉,但此处的佳境是“佛山倒影”。今天恰是雨天,倒影不明晰,但潇潇暮雨洒江天,虚实结合,更让人浮想联翩。这时仔细对照“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对联,发现铁公祠恰是解读这句诗境的理想位置。
湖中的历下亭,虽只有几间房子,可不能小觑。亭子上悬挂的一副对联“历下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上写着“杜工部句”,这里何尝不是名人留恋之处?历下亭是在湖中,四周被湖水包围,在这里观看大明湖,湖水更丰厚。也就在这里,迷醉于空濛雨景,我因忘情拍照,脚下一滑,摔了一大跤。
好友多年前来过大明湖,那次她们是一个语文组,各个腹有诗书,所以就在游船上吟诗做对,风雅之举,渲染了大明湖的诗情画意。她意犹未尽的叙述,却徒增我的遗憾,有时,独乐乐不如群乐乐。
告别了大明湖,接着游玩趵突泉公园。济南以泉水多而著称,素有“济南泉水甲天下”的赞誉。公园里,名泉众多,各有千秋。趵突泉位列济南72泉之首,被誉为“天下第一泉”。公园以它命名,可谓是实至名归。到了趵突泉,游人如织。大雨让泉水更激越,真可谓是泉水叮当。“趵突泉,三窟并发,声如隐雷”,描写极为妥切。
有趣的是,每处泉水的匾额题词并不是惯有的附庸风雅类的诗词,却是温馨提示,诸如饮水思源、观澜知本之类,公园大门口牌坊就写着“观澜知源”。起初,我觉得有些败兴,这好像观看电影时提醒要写观后感。但转而一想,美好的东西在现代文明冲击下多少会有些萎缩,这样的题词,是善意的明智。
漱玉泉是趵突泉泉群中水位最高的一个泉池,当我漫不经心经过时,泉水边的题字,让我顿生纳闷,“漱玉”不正是李清照的词集名称吗?往右一看,竟然有种柳暗花明的惊喜,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故居就坐落在漱玉泉边。
犹如邂逅了曾经的知己,惊喜难以形容。李清照是我最爱的女词人,词风清丽,亦柔亦刚。游览故居,有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女人是水做的,甘洌的泉水孕育了才华绝代的女诗人。她从这里走出,因着国家命运,流寓南方,寻寻觅觅,结果是凄凄惨惨戚戚,最后魂归南方。
故居用塑像图景将女诗人的波澜起伏一生如实再现出来。郭沫若先生为故居题写的“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杨深处,漱玉集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高度概括了李清照一生的成就和风采。
大明湖和趵突泉这两座公园,格局和其他公园别无二致,但大明湖因有了《老残游记》描写,趵突泉有了李清照的故居,公园变得丰润而深沉。
同样,关于济南城市,《老残游记》曾写道,“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想象中,济南泉水犹如阡陌遍布城市角角落落,是水灵灵的城市。但两天的游玩,来来往往,沿路看到的城市有些脏乱。而这两座公园,犹如人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嵌在脸上,城市顿时顾盼生辉。可以断定,这座城市如果没有这两座公园,犹如皮肤缺少水分,没有光泽,显得干枯晦涩。
公园因了文化而沉稳,而城市因了公园而清秀。所以,一座有魅力的城市,该是秀外慧中,那就是自然和文化的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