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温州人最讲究亲朋好友的相聚,相聚时总要“摆酒”待客,备办“酒配”是决不可有差池的。“配”,是温州话对家常餐桌和待客酒席中菜肴的称谓。窃以为这个“配”字说得十分贴题、确切。且查我们老祖宗定下来的字(词)典:“配”,本是动词,其义有:匹对、媲美、婚配、分级、流放等多种。温州话餐桌上的配,主要指菜肴,于是便由动词变为名词,只取字典前三项意义而加以引申,作为喝酒与吃饭这两个行为的主角——酒、饭的配角——菜肴而言,成为“酒配”和配饭的配。配用在名词酒、饭前,是动词,用在酒、饭后,则为喝酒、吃饭动作后的物品,成了名词。温州人与全中国人一样,喝酒、吃饭都喜欢就着菜肴这个配角一起吞下去,而没有菜肴而光喝酒或吃饭、叫“夹淡吃”,会太寒酸的,也会吞不下去。数千年来,温州的大人们总是一代接一代地流传着反复对孩子们说:“饭要往嘴里扒得多,配要夹得细(少)。”温州人待客时,主人总是带着歉意的口吻客气地说:“没有好配,饭要吃饱吓!”或“今天太怠慢了,没有好配。”说明这个“配”字在饮食文化生活中的作用是十分到位的。
从配酒、配饭的配,令人想到买配。过去农家,煮饭的米是自己种的,酒是自己种的粮食自己酿的,都是自产自用。配也一样,自己养猪羊鸡鸭,就有畜禽的肉与蛋相配,农闲打鱼捉虾,又在屋边地头种植瓜菜豆果,也都是上好的配。自从出现了市集后,不同产地不同种类的配,都可在市集上贸易交换。水边的农民用鱼虾这些海味与山头农民的笋菇这些山珍交换,盘飧便兼具山珍海味之胜。其他职业者便要用钱“买配”了。盛唐诗圣杜甫的《客至》有言:“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告诉我们杜甫因为家离市集较远,来不及去买配,所以那天待客盘碗里的配没有多种品类。说明唐代已有市集可买配了。不过那时买配与当今城镇居民买配还有两样,因为市不是天天有集的,逢集买配时总得多买点储存起来。当今温州的家庭主妇们天天提篮上街买配,恐怕最早是始于清末民国初,当局向外地人学了样,把散布在街头巷尾的摊贩集中到一个固定地方交易,并把这交易的地方称为“菜场”或“菜市场”,却不叫它“配场”或“配市场”。原因大概是这种场所首先出现在北京、上海、杭州等不讲温州话而讲普通话的城市。普通话管“配”叫菜,所以买配就叫买菜,买菜的处所当然叫“菜场”。温州人是学别人的,便把名字一起搬来用了。
于是中国字典里的“菜”字含义便迅速扩大了,从最早农民在菜园里种植的蔬菜、扩大到可以配酒、配饭的肉蛋鱼虾瓜果菜肴之类都叫菜。如果真要区别的话,蔬菜叫菜,把配叫小菜(家常餐桌上的配)和大菜(酒席上的全鸡全鸭等)。但“菜”让温州人说起来、听起来有时仍往往费解。如:“我去买点菜”,“你多吃点菜”,到底是买蔬菜、吃蔬菜、还是买菜肴、吃菜肴?用温州话说就可一字说清楚,“买配”!“配多吃些”!所以笔者还是认为温州人说的“配”字是经过温州许多代祖宗集体、长期研究、确定下来的,真是确切、贴题不过了。我们温州人的后代普通话说惯了,而温州话的“配”字还得“切记慎勿忘”,常常把它用起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