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庆年间,瑞安县城后河街建有一所棣花书屋,别看它规模不大,却有“万卷诗书空堆案”之称。书屋的主人叫洪守一,祖先为安徽歙县人氏,后经商来温,因生财有道,遂成富户,下代聚居瑞安,人丁兴旺,知书达理,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洪守一是个饱学之士,少负隽才,却淡于仕进,多年来一直在家与书作伴,潜心著述。他曾参与《瑞安县志》编纂,书成刊行后,人称该志“简者增、繁者节、陋者删、讹者订”,“较旧志抑改观矣”,与道光《乐清县志》和《永嘉县志稿》并称温州方志中的善本。他还积多年心血,于道光三十年(1850)辑成《瓯乘拾遗》两卷并刊行。该书依方志的体例,搜罗温州志未曾记载的大量史料,为研究温州地方史必读之书。
洪守一建屋藏书,纯粹是为了便于读书、著书。晚年,他在《自咏》诗中,将坐拥书屋的读书之趣表露无遗:“年来鹤共癯,所爱复何须。松火烹茶鼎,桑枝炼药炉。夜读挥尘尾,午梦付龙须。睡觉抛书倦,从人笑我迂。”这是何等淡雅而富有情趣的人生啊!然而,酷爱读书、勤于笔耕不仅仅是一种乐趣与享受,同时,也让洪守一收获了学术上的累累硕果。
不过,作为一名书家、学者,洪守一对乡邦的最大贡献,并非文化与学术方面的成就,而是他倾其所有、斥巨资捐修温瑞官塘,为民造福的义举。
温瑞官塘又名南塘,俗称七铺塘河。它始自温州小南门至瑞安白岩桥,干河总长33.85公里,瑞安境内长20.4公里,流至塘下后与海岸线平行,南经大典下、后里、董田、莘塍至九里与集云山南麓之水汇合,经薛里、上望出东山下埠水闸注入飞云江。据载:“温瑞塘河,起于汉、晋间,唐、宋以来,代有疏通。”
起初限于条件,河堤一般都用土方堆筑,汛期常引发河道塌陷,河床堵塞,造成漕运受阻,交通困难。
南宋淳熙年间,温州知州沈枢,率领永瑞两县百姓,对官塘进行全面疏浚沟通,修筑南塘70余里,在瑞安境内筑堤陡56处。并采用伐石代土的方法,用石块砌筑塘道,使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南塘驿路”。元时,曾强令拆除部分石坎筑城,使河堤遭受破坏。明嘉靖年间,曾任瑞安知县的刘畿以督抚巡视温州,他出俸首倡,并指令温、瑞官员出资募款,伐石加固70余里官塘河岸,修筑跨塘河及沿河驿路上的47座桥梁。明万历七年(1579),瑞安知县齐柯与民同劳,开凿城北集云山水源,沟通塘河引水入城,并将疏浚塘河之土,置河道中堆筑成河中岛(即拱瑞山),使东西二水流至此有回旋的余地。清乾隆年间,瑞安县令周鼎疏浚县城东北郊河道,引集云山之水入河,连接环城河,自丰湖绕海河潭与飞云江仅一埭之隔……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终使温瑞塘河两岸,展现“盈盈碧水相连,楼阁隔河相望”的繁华美景。
然而,到了清道光年间,温瑞官塘因屡遭台风大水的溢涌侵蚀,加之年久失修,致使塘路严重塌陷,不少地段甚至险情频发,行人常有溺水之虞。民众对此反响强烈,要求官府拨款修建,官府却因财政困难,迟迟没有着落。洪守一认为造桥补路、方便交通,兴修水利、抗灾防灾,是地方最大的公益,人人都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于是他慨然提议,由自己捐资修筑官塘。
言之既出,石破天惊。修官塘历来都是“公建私助”,由官府出钱牵头,百姓赞助出力。如今,洪守一愿意独家倾资包揽,岂非天大的好事,县令孙源当即表示赞赏与支持。不料好事多磨,正要动工之际,遇上中英鸦片战争爆发,英军连连进犯我沿海地区,修葺城垣、抵御外侮,成了当务之急,使修塘之议不得不暂行搁置。
战事结束后,洪守一又向县令孙源复提修塘之事。征得官府同意后,他不顾七旬高龄,立即筹集资金,发动民众修建官塘。他委托胡学金、胡永锡、蔡梦兰和潘森等人,分别负责各处的具体施工,自己则运筹帷幄,抓资金落实、材料采购、人员调配等。这个“总指挥”的角色,常让他废寝忘食,忙得不可开交。
这项工程起自瑞安县城东门外,北抵帆游与永嘉县交界处,延绵40余里。共修筑塘路、埠头7000余丈,修建桥梁50余座,河堤鳞次垒砌基石,使塘路固若康庄。工程前后历时3年,共耗白银4000多两,均由洪守一独家捐资。知县孙源对王守一的义举称赞不绝,特撰《重修瑞安官塘碑记》,勒石以彰其事。
其实,王守一的善举还真是难以胜数。早在嘉庆九年(1804),他就带头捐献宾兴田,资助寒门学子完成学业。每逢灾年,他不惜做亏本生意,总是出谷均粜,平抑米价,赈济灾民。道光二十六年(1846),他捐银1000余两修复塘口跨塘河大石桥。次年,又出资修建飞云江北岸城西至礁石段塌损江堤20余处。一位髦耋老人,为地方公益慷慨“捐资巨万”,这在近代温州实为罕见。朝廷为嘉奖王守一的善行,特赠六品衔义士。
更加令人感动的是,洪守一在兴修官塘、倡办公益时,慷慨大方、挥金如土,对自己却克勤克俭,几近悭啬。所居五间平屋甚为简陋,而他却安之若素,还取其名为“爱吾庐”。他一生甘为清贫,知足常乐,视功名利禄、华荣富贵为尘土。“质自亭亭不染泥”,他追求的是品行的高洁,是无疆的慈善与大爱,是凡人难能企及的人生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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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守一(1769——1860),字灌亭,又字贯之,号钝人,又号后河居士,瑞安县城人,清嘉庆、道光年间学者、慈善家。参与《瑞安县志》编纂,著有《瓯乘拾遗》、《后河吟草》等。曾捐资巨万,修筑温瑞河塘、兴办地方公益,朝廷嘉其善举,赠六品衔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