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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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宅少年

    养蚕记

    ■蔡桂顺

    1984年春天的某日，飞云江农场职工抓住几个来农场偷摘桑叶的蔡宅孩子，还严厉地惩罚了他们。不用说，那几个可怜的“贼”又是我们。

    这事还得先交代一下时代背景。

    那年春天，村里突然流行养蚕，因为蚕儿会吐丝，那可是珍贵的真丝，蚕吐丝的时候，我们拿一把竹子做的小圆扇，把扇面上的纸剥掉，让吐丝的蚕在空扇子上边爬边吐丝，等吐完了丝，一把正宗的蚕丝扇子就大功告成了。听说可以卖2角钱。乖乖，2角钱，那可是80粒歪豆芽，40粒姜糖儿的价钱呐！可见还是钞票惹的祸，想钱想疯了的一群鼻涕虫。

    那么，蔡宅少年养蚕发家致富的梦想源头在哪儿？

    又是挨千刀的鼻涕塌！那年春节过后，阿塌从陶山外婆家回来后带来一张上面粘满了芝麻状颗粒的牛皮纸，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们，这是蚕种，现在陶山人正在养蚕儿，很来钱，操作方便，只需天天喂桑叶给它吃，等它吐丝后，有人自动会大量高价收购。听说卖给美国佬！乖乖，出口的啊，许多年后，我们才知道，1984年我们养蚕原来是想出口为国家赚外汇，干的是外贸！1984年就搞外贸事业的蔡宅少年长大了果然好多人从事外贸，阿塌就是专门把蔡宅织的袜子卖给俄罗斯人的。

    “我赚了大铜钿后，马上去旗儿店吃一顿牛蹄筋！”阿塌一边如国家领袖般在空中挥舞着十个乌指甲的双手，一边不断把流到嘴角的口水吞下去。

    听阿塌这一番令人神往的表达和描绘蓝图时一脸的陶醉，我们个个心潮澎湃，当场立下雄心壮志，个个摩拳擦掌。“烂头儿”还“呸”的一声在手心吐了一口口水。

    事不宜迟，蔡宅少年“养蚕专业户”马上分头回家准备，主要是做大人思想工作，因为干这事需要几个条件：首先得花点钱买蚕种，这点不难，因为像我们这种发达的经济头脑，大人们是完全信任的，只有“吊眼皮”她妈有点怀疑，因为她一直鄙视阿塌，说恁邋遢的人怎么会有好出息呢？将来有哪家的女儿嫁给他的话，一定是眼珠子被屎粘住了。只是造化捉弄人，若干年后就是她力排众议把女儿嫁给他。

    然后准备一些家中闲置不用的竹编农具：比如竹匾、竹筛，用于放桑叶喂蚕，还要蚕吐丝用的空扇子。这个有难度，因为家里的扇都是好的，要将它们弄成秃的扇子，得下大决心。“吊眼皮”就是在母亲心疼而狐疑的目光中撕秃5把扇子的。

    养蚕大业于是在许多质疑的目光中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当黑芝麻点大的蚕种里爬出小毛毛虫一样的蚕宝宝时，我们便开始了找桑叶、摘桑叶的艰难工作。

    刚孵出来的蚕宝宝是黑色的，吃桑叶动作也很缓慢。慢慢地它们长大了，身子也开始变了，我们于是整天守在养蚕的竹匾旁，听着蚕吃桑叶发出的轻微如春雨般的天籁之音时，我们的脸上写满了愉悦。我们好像老娘客养孩子似的养着我们心爱的蚕宝宝，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慈爱！连“吊眼皮”也一改毛手毛脚之态，尽现母性的光辉。

    问题很快就来了，随着我们的蚕儿快速长大，其胃口也大增。同时，由于村里其他孩子的效仿，养蚕在1984的春天很快成为一种时尚和流行。“养蚕风”还蔓延到林宅、雅儒等周边村落。于是桑叶的供应就出现危机。

    蚕除了吃桑叶，其他树叶吃了就会消化不良，拉绿色稀便，然后痛苦地死掉。所以，为争夺蚕的“食源”，一放学，我们就箭般冲向有桑叶的地方，甚至有人逃课去找桑叶！那时候我们一回家，书包里掏出来的往往就是那些翠绿的桑叶，而不是书。

    低处的桑叶摘光后，少年们就两脚套上稻草搓成的粗绳爬上高处的树梢，像猴子一样，让树下的胆小者艳羡不已。为了寻找“叶源”，我们的足迹遍及九里、前埠、南陈……所到之处，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当时的桑树就像遭了蝗灾一样，一眨眼就从上到下赤裸裸地“片叶无存”，光秃秃的枝杈在风中颤抖，罪过啊！

    最愤怒的当属桑树的主人了，还没好好摘桑葚呢，就惨遭飞来之祸，以至于有些树主就干脆扛一条扁担，一天到晚在桑树周围巡逻，一见背着书包欲摘叶子的小孩就面目狰狞地驱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