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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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江农场“偷桑叶”事件
■蔡桂顺
1984年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上望以及周边村落的桑树叶彻底被我们摘光光了,于是蔡宅少年的蚕儿就彻底断炊了,每天都有饿死的、身子软绵绵的蚕儿被我们捏出来扔掉。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东山飞云江农场第二大队有一大片桑树,郁郁葱葱,完好无损!只是不让人摘,因为飞云江农场是国营单位,这片桑园是国家财产,要保护的。不让摘?你想想,有什么困难难倒过这群“皮呲筋韧”(瑞安话:厚脸皮,百折不挠之意)的蔡宅少年郎呢!
偷!“鼻涕塌”的目光无比坚毅。阿塌每次准备带头偷鸡摸狗时,眼中都是这种斩钉截铁的目光,让手下这群乌合之众马上统一思想统一行动,并且群情沸腾,豪情万丈。若干年后,我时常暗想:阿塌这种领袖型人才不生在战争年代,那绝对是人才浪费!
于是,蔡宅少年郎带着两大麻袋,一行5人,雄赳赳气昂昂向飞云江农场开拔,准备大干一场,来拯救呕心沥血养了数月的蚕儿,来挽救濒临破产的养蚕致富大业。
到了东山陡门头,我们先在水闸楼下方的阴凉处作一番“战前部署”。会“排死阵”的阿塌早已于前一天“踩点”过了,现在,他手拿一根树枝,在铺满细沙的陡门楼下东比比,西划划,俨然一位八路军指挥官,当然,这些都是多年爬墙扒房钻洞进上望电影院看免费电影的心血结晶。
阿塌分工如下:“吊眼皮”和“烂头儿”一起负责摘桑树叶工作,理由是:他们两人身材比较苗条,钻竹篱笆进出会有优势。其他人的分工:阿塌总指挥,放哨。强仔和老蔡负责接应,把桑叶装到大麻袋。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行动正式开始。
飞云江农场原来有一座很高大的烟囱,比上望电影院旁边的烟囱起码高出一倍,矗立于飞云江口北岸无边无垠的围垦地里。我们走到烟囱下,目的地就到了。
哇,好大一片桑林,我们的蚕有救啦!桑园被一排高大的竹篱笆围着,这当然是小意思。我和强仔奋力一扒拉,“哗啦”,一个可容人通过的洞形成了。“烂头儿”和“吊眼皮”迅速进入桑园,双手在翠绿的桑林中翻飞,摘下一叠后就放在翻倒过来的草帽中。然后迅速向外传递,而我和强仔也手脚麻利地把它们倒入麻袋。而阿塌,则警惕地东张西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晴天霹雳,“有人追来了,逃快哦!”是阿塌撕心裂肺的叫声,惊恐中夹杂着痛苦和绝望。
只见不远处一群穿着蓝色外衣的农场职工手拿扁担、锄头飞速跑向桑园。嘴里怒吼:“捉贼啊!抓住他!打死他……”只见阿塌早跑得没影啦!我和强仔也使出飞毛腿的功夫,在农场交错纵横的旱地小路上狂奔。虽然有路旁带刺的野雪莲和带锯齿的“锯草”刺痛划破我们身经百战黑黝黝的双脚。
不多久,我们和阿塌胜利会师,咦,还有两人呢?“烂头儿”和“吊眼皮”呢?坏啦!肯定是来不及逃被瓮中捉鳖了!
我们不得不原路寻回去。
在桑园附近,可怜的“烂头儿”和“吊眼皮”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背后,被农场职工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丢在路旁,旁边有许多过路人好奇的围观,指指点点。“烂头儿”与“吊眼皮”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像等待宰杀的羔羊,“烂头儿”脸上还隐约有几个淡粉的手指印,甭说了,是农场职工送他的耳刮子。
在农场职工的斥骂声中,我们赶紧回家搬救兵。大人们来了,处理结果也很快出来,被抓的两个偷桑叶的每人罚50元钱,让农场里放电影。那时候偷东西抓住了,如果不是贵重的东西,都不用报官,私了便可——给村里的人请电影队放电影作为罚款。
这下可把“烂头儿”和“吊眼皮”的家长给心疼死了!50元,皇天,50元那时候啥概念?那时候每学期的学费只要2.5元,黄鱼只有三分钱一斤,那可是正宗的野生黄鱼。建好一座两层的落地屋也只需2000元钱啊。
后来,“烂头儿”和“吊眼皮”的母亲,铁青着脸交钱时,两个母亲分别不约而同地朝自家的败家子狠狠扇了一巴掌!
唉!“创业艰难百战多”哪,陈毅的《梅岭三章》用在蔡宅养蚕少年身上最真实不过了。
后来那些蚕怎么了?唉,由于没桑叶,全饿死了!


